犯妄想症的可不止无名巷的老头子,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八虎寨以西二里地,有一条街静如止水。这条街是傅春生十年前打下来的第一条街,可惜街上住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没有半点油水可言。傅春生觉得晦气,从来没理会过这条街,而不管碍于他的威名还是无利可图,其他势力也从来没再来过这个地方,当最后一位老人过世,这条街就变成了被狄马城遗忘的地方。
可是如今,这条街上却住着两个女人。
夜已深,萨兰朵却毫无睡意,欺霜赛雪的手撑着下巴,痴痴望向天边一轮圆月,迷人的大眼睛带着丝丝迷茫。
月亮还是曾经的月亮,可在她的眼中,却慢慢凝成一张坏坏的笑脸。
人在无聊的时候,常常就会妄想。接近一个月时间,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条街,虽然流亡沙漠的那段日子同样孤寂,可习惯了飘香院的繁华与喧嚣,再回到这份寂静中时就会格格不入。
所以,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回忆过在楼兰的日子,缅怀过亡命西域的时光,但想到最多的却是一个男人。
萨兰朵久居深宫,又自认是不祥之人,接触过的男人少之又少。在她的印象里,男人要么忠义如四大战将,要么下流如一众嫖客,或者像李龙般卑鄙的彻底,可从没有一个人,狡猾时就像一只成精的狐狸,热血时可为一群苦命女人奋不顾身,偶尔傻劲儿上头,甚至肯为自己赴汤蹈火。
渐渐地,星空中的萧灿变幻形象,又回到那一夜用血肉之躯挡住猫斩和阿斯拔的模样。
这样的背影,让萨兰朵格外有安全感。连她自己都为察觉,迷人的樱唇已经翘了起来,化作一个能让所有男人窒息的笑容,可笑着笑着,她的眉毛却弯了下来,俏脸上涌起一片哀怨。
也不知为什么,那个家伙忽然之间就消失了,这么久一直没有音讯。她问过乔乔好多次,可答案永远都是“不知道”。
得不到想要的回答,萨兰朵只能默默地等下去。她从乔乔口中得知,朝廷已经派出了高手前来接应自己,或许很快就不用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可在此之前,还能再见到萧灿么?
她没有把握,所以只能一次次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巷口,今晚当然也不例外。可是这一瞥,却骇得她花容失色。
漆黑的街角,一道落魄的人影摇摇晃晃走来,看上去宛如醉酒一般。月色只勾勒出一道阴森的轮廓,看上去格外渗人。
“小乔姐,有人来了。”
萨兰朵只觉得心儿砰砰直跳,忍不住轻声呼唤。话音刚落,便感觉鬓角轻轻飞扬,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掠到身前。
乔乔脸色凝重,悄然将木窗阖上,只留下一道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萨兰朵同样紧张,两个女人挤在一起,默默观察着来人。
那黑影脚步虚浮,走路踉踉跄跄,仿佛随时会摔倒一样。让二人心情沉重的是,这家伙径自冲她们所在的屋舍走来,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依稀可以看到他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萨兰朵眸子里透出一丝焦虑,
问道:“小乔姐,会不会是敌人来了?”
“嘘!”
乔乔目光冰冷,暗暗嘱咐萨兰朵不要出声,蜷缩的长腿已经开始蓄力,随时准备发动攻势。
那人越看越像醉汉,来到二人窗前时竟顿住步子,一只手撑着墙面开始喘息,过了好半响才提了一口气,道:“萨——哎呀!”
乔乔骤然发力,起身按住窗框用力一推,木窗狠狠撞在那人额角,让他瞬间摔了个四脚朝天。
萨兰朵惊疑道:“他是坏人吗?”
“不是。”乔乔摇摇头,一脸厌恶道:“可是他想在咱们窗外面撒尿。”
“哦~~”萨兰朵联想到这人先前说了个“撒”字,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那的确该打。不过……为何奴觉得他声音有一点耳熟?”
乔乔仔细回忆,竟也有这种感觉。二人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同时探头向外一看,愕然发现那人保持着大字造型,胡子拉碴,乌蓬垢面,口鼻间还挂着两行鲜血,衰到家的造型与一贯潇洒的萧灿不可同日而语。
萨兰朵拍拍胸脯,道:“呼,还好不是萧公子。”
“不是……我是谁……”
地上人有气无力地回应一声,呲牙咧嘴地想要爬起身来。
乔乔“冰雪聪明”,通过来人的断句轻易分辨他宿醉未醒,连自己姓谁名谁都忘了,眼疾手快地抄起窗边铜盆,照着他额头便摔了过去,冷哼道:“谁知道你是谁,识相的就快滚,否则当心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