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杨不可遏制地向着死亡坠落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闪电般地掠过无数画面,有他在现实世界里的记忆,有他在无限轮回里的生死历程,还有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分辨但却散发出致命吸引力的未来,那没有极限的、超脱想象的未来,但是最终,只有三个画面留存下来,在死亡压力与巨大恐惧联合绞杀中,显得异常清晰——第一个画面是小男孩提示尼奥的话:汤匙不存在;第二个画面是应先知要求恢复如初的花瓶;第三个画面则是先知门廊上的那句拉丁箴言:了解你自己。
这一瞬间,王杨心头闪过一丝明悟,他突然明白了先知为什么要让自己去修复花瓶,为什么能够检索整个atrix系统的先知却无法告知自己未来的命运,因为对于整个atrix系统来说,唯有自己的存在是没有目的的,或者说唯有自己存在的目的是atrix无法理解和解释的,那就是——强者之路。拒绝任何理由、抛弃所有羁绊、至诚唯一的强者之路。
任何生命体都会本能地追逐更高层次的力量,这是万物之源对它的衍生体(比如生命)最本质的吸引,但是没有一个生命能够做到将自己与环境的联系全部斩断,一心一意地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和方向。正如马克思所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修真者也认为除非证道混元,否则谁也无法摆脱天地因果的纠缠;换句话说,能够脱离这种关系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这是一个比现代科学体系还要基础还要根本的定律,即使是创造出atrix系统这样庞大完美的虚拟世界的机器也必须遵守。
其实王杨本身是无法超脱这种联系的,可惜他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有一个最大的后路——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即使“主神”给他在这个世界安排了身份,可是对于已经拥有强者之心的王杨来说,除非能够扰乱他的强者之心(更准切地说是道心),否则这种联系根本无法给他造成任何顾虑。但是这一个简简单单的设定,却让王杨从心理上天然的摆脱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因果,对于先知来说,王杨没有来处,没有去处,他的未来将会走向哪里,只存在于他自己的一念之间,所以无法预测。反过来,由于王杨自身的不断突破,他的一举一动反而会反过来影响这个世界的运转。对于别人,蝴蝶效应只是理论上的一个假设,而对于王杨,他就是真实存在于黑客帝国世界的蝴蝶,一只有机会和能力逆转乾坤的蝴蝶,不仅仅对于机器,对于人类同样不例外。先知之所以担忧,就在于当王杨将机器和人类一同毁灭可以让他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时,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先知虽然不知道“主神”的存在,但是超强的搜索引擎让她能够敏锐的感知到,王杨对这个世界毫无眷恋,他所看重的只有一样东西——实力。
这些如同黄河决堤般的意念瞬间出现在王杨的脑海里,又如风卷残云一般隐入王杨的意识中,真是心念电闪,在现实中只不过是弹指之间。在他的身体还在无法遏制地向着百米高楼跌落的时候,王杨随即收敛了心神,开始认真面对自己的麻烦来——这一瞬间的明悟,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东西,而原本的绝境也在无形中变成了困境,只不过解决起来麻烦一点儿而已。
王杨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忘记一切,凝神入定。他的右手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轻抚在右胸的贯穿伤口上,开始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吸引力,而他的身体也彷佛重新转换成了流动着的数字代码,闪烁着幽暗莫名的绿色光芒,不仅如此,天台上的特警、特工,包括国防大厦在内的整个atrix世界,在王杨的意念里都好像退潮一样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数流动的符号和数字,绿色的代码,黑色的背景,彷佛凡人眼中深邃莫测的宇宙一样,清晰明了,美丽异常。
如果此时有慢动作回放,就会看到王杨右胸上那道怵目惊心的贯穿伤口正在某种力量的催动下快速愈合:肌肉纤维彷佛有了生命一样蠕动起来,断裂的骨骼和破碎的肌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血管自动开始连接,神经纤维在生物电流的作用下好像裸露的电线急速地颤抖着。。。。。。整个再现了“主神”治疗光柱的一幕。
这段时间说起来慢,其实非常快,从王杨顿悟到恢复伤势,而王杨在空中翻滚跌落的时间只不过几秒钟而已,他的贯穿伤刚刚从生命垂危恢复到重创阶段,勉强支撑起肺部呼吸功能的时候,身体已经跌出天台,处于完全凌空的状态了。如果就这样坠落下去,就算落地前能够恢复全部伤势也白搭,因为直到现在王杨也没有机会实现换气,在内力无法全力运转的时候,即使加上滑翔衣的减速效果,落地的后果无非就是在肉泥和肉饼之间二选一。
在掠过天台边缘的一刹那,王杨突然伸出左手在护栏上轻轻一搭,似乎是在求生意识的支配下挣扎做出的最后一个自救动作,可是随即在重力加速度的扯动下,无可救药地擦过天台边缘,直坠下去。
看到这一幕,所有特警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一个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横跨三百米距离的家伙给人的压力太大了,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达到神魔的级别了,一想到自己要和非人类的存在展开厮杀,再怎么训练有素的特警也心头发虚,对人类来说,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
不过现在好了,百米高的巨大动量,还有胸口中了特工的一枪,掉下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特工面无表情地收回沙漠之鹰,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和不屑一顾的神情:“再怎么特别,人类终究只是人类。”
特警的小队长试探着问道:“长官,下面我们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