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二十世纪的时候，中国有位科幻作家就曾经在他的小说里描绘过类似的科技，小说的名字叫《七重外壳》。【】”王杨表现的很放松，甚至摊开双手放在沙发扶手上：“在这部小说里，科学家制造出一种被称作‘外壳’的中介物，由银丝和碳纳米管混织而成连体服，上面密布着与身体完全贴合的神经传感，这些将把虚拟信号传到相应的感觉神经，通过它，人可以完全真实地融入虚拟世界。并且这种虚拟技术已发展到进入虚拟系统的某人，如果没有系统外的帮助就无法辨别出所处环境的真假，正像一个密闭的飞船里的乘员，若没有系统外参照物，就无法确认自己是否在运动。”

“这不可能。”已经听得入神的尼奥完全将自己代入了王杨的讲述中，当听到与自己的常识不符合的地方，立刻忍不住插嘴了：“进入虚拟环境中的人并未完全封闭，至少他们的思维是在虚拟系统之外形成的，自然带着它的惯性。所以完全可以以这种惯性作为参照物来判断环境的真实性。比如，坐在封闭车厢里的时候，可以用茶杯中水面的倾斜来判断车辆是否加速。”

“宾果。”王杨打了一个响指：“这的确是一个在技术上很难解决的问题。但请你相信，科学家也不是笨蛋。他们已能把被试验者的思维取出来，并即时性地反馈到虚拟环境中去。比如说，尽管虚拟系统与全球信息网络相通，可以随时汲取几乎无限的信息，但它肯定不能囊括被试验者的个人记忆。比如父、母亲20年前的容貌，再比如孩提时住的房舍，童年时的游戏，或者对某位女同学的隐秘爱情等等。但是，”说到这里，王杨突然用加重的语气强调道，“凡是在被试验者自己的记忆库中能提取到的东西，立即会天衣无缝地被输入虚拟环境中，所以被试验者仍然没有一个可供辨别的基准。”

尼奥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可是这个领域明显不是他的专长，只好继续听王杨往下说。

“为了进一步完善这个虚拟技术，科学家们一直在全球范围内招募挑选那些最有天资的青年，让他们去寻找虚拟世界的漏洞，以求改进设计，而小说的主人公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在试验过程中凭借自己的聪明多次找到虚拟世界的漏洞，但是随着试验过程的发展，他在虚拟世界中渐渐形成了思维惯性。开始模糊真实与虚拟的界限，直到最后，当他脱离虚拟世界后，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真实存在，以至于想要通过自残身体的方式来加以确认。”

“哦，上帝！太可怕了。”尼奥情不自禁地惊叹道，紧接着急匆匆地追问：“那后来呢？”

王杨神情淡淡地说道：“但是，心灵的渴望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的，最终，主人公返回自己的家乡，在母亲的爱中确认了自己。”

尼奥这才长出一口气，紧张地微微前倾的身体也慢慢松弛下来。回味了一会儿，突然醒过神来：“这个故事和莫菲斯的问题有关系吗？”

王杨颇有意味地看着他：“你不觉得，我们就和那个迷失在虚拟世界的被试验者很像吗？”

尼奥愣了一下，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无比震惊地看着王杨，喃喃地说道：“没错。就是这样。。。。。。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但是。。。。。。但是总感觉在这个正常的世界后面有着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偏偏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所以，从出现这种感觉的那一刻起，我就立刻想到了这个故事。”王杨的眼神渐渐锋利起来：“当我将这种假设作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发现那正是我一直以来苦苦寻觅而不得的感觉。是的，真实的感官，虚拟的世界，还有，被禁锢的心灵。”

此刻的尼奥已经是满头大汗。

一直在旁边默默旁听的莫菲斯没有打断两个人，只是借助墨镜的遮掩静静地看着王杨侃侃而谈，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哀伤和痛苦，只是讲得投入的王杨和听得入神的尼奥都没有发觉。

如果要说对这种虚拟和真实感触最深的，在场所有人中，没有一个能超过莫菲斯。痛苦催生深刻，绝望诞生信仰，正因为有了这样深沉的锥心之痛，他凝聚的信念才异常坚定，只要能真正终结这一切，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所有，不管是生命，还是灵魂。

“上帝！”另一个房间的崔妮蒂低声惊呼，“这怎么可能？”

留着小胡子，一脸痞像的塞弗则歪着头对崔妮蒂说：“先知确定救世主是那个小白脸？不是这个中国人？”

崔妮蒂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也掠过一丝疑惑。

有王杨示范在先，尼奥终于放下心来，毕竟因为之前的金属虫子事件，尼奥已经对追踪程序产生了心理阴影，虽然已经亲眼看到虫子被清除，但是一想到那毛骨悚然的一幕就不寒而栗。不过如果在自由和虫子之间选择，他宁愿选择前者。只是当他鼓足勇气将莫菲斯右手的最后一颗红色药丸放进嘴里，再想去拿杯子的时候，手却僵在了半空中——王杨这丫已经把水喝完了。

正在尴尬的时候，王杨突然一把拍在尼奥肩膀上，被吓了一大跳的尼奥一个激灵，居然把药丸呛了进去。

又是抚胸又是拍背，顺了半天气，尼奥才勉强将卡在嗓子眼的药丸干咽进去。

被尼奥幽怨的眼神看着，王杨却面不改色地哈哈一笑：“我小时候被卡住咽喉的时候，老妈就是这么治疗的，果然很见效啊。不用感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凹_凹）

——感谢你个头啊，就是你拍进去的好不好？

尼奥心里碎碎念着。

王杨却转向莫菲斯，一脸的兴奋：“现在就开始吗？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抹去脑门上的黑线，莫菲斯重回高深莫测状：“跟我来。”

另外一间大房，房里已经赫然有几台看来很先进的大型控制仪器，各式各样的灯光和电极闪烁不停，崔妮蒂等人在紧张的操作着。

接下来就和电影中一样，脱衣服（——又是脱衣服），贴电极，坐电椅。

莫菲斯请尼奥和王杨到两个看起来很像电椅的位子前，说：“王杨说的没错，药丸里有追踪程式，它能扰乱你输入输出的载体信号，由此确定你们身体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