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生气,她是他带过的学生里最不听话的一个,明明资质很好,本科的时候也非常优秀,升了研后,学习态度却大不如前。
“抱歉,没拿到a,给您丢脸了。”方颂祺爱理不理似的,“您应该知道,我在实习,没时间。”
“实习和毕业论文,哪个更重要,不要本末倒置了。”
冯仲谋的说教让方颂祺很反感,朝他身后努努嘴:“您还是别浪费时间在我这里了,陈导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那里等你很不容易。”
说完她转身要走人。
陈素轻轻拉住她:“颂祺,冯教授也是为了你好,你就耐心点,多给他点时间,多听他说两句。”
“我很忙,赶时间,没闲工夫浪费在这里。你喜欢听,你就代我留下来听。”方颂祺甩开陈素的手。
陈素偏巧就站在楼梯口,突然脚下一滑往后倒。
方颂祺大惊,急急重新反扣住她的手,另外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
而她怎么拉得住陈素?直接被陈素一起带着往阶梯下摔,摔下去前,她强行扭转了自己的身体。
周围的人皆惊呼,赶来救两人都来不及。
方颂祺在头晕目眩中还听见了沈烨和季存希的声音。
事实证明不是她错觉,沈烨的脸很快晃动在她眼前,没办法拉她起来,因为她给陈素当人肉垫子了。
而即便她给陈素当了人肉垫子,陈素也还是出血了。
…………
一个多小时后,医院。
方颂祺从检查室里出来。
等在外面长凳上的沈烨起身:“这么快?不是应该做个全身检查吗?”
“检查个屁。”方颂祺也就手臂和膝盖磕破了皮,何况前些天她不刚做过所谓的全身检查?
沈烨皱眉,伸手想摸摸她额头上的纱布,觉得举止过于轻浮,便又要收回去。
方颂祺主动朝他的方向倾身,用额头碰了一下他的手指,瞧不起他:“是个男人吗?婆婆妈妈的,想摸就摸,不就是我的额头?又不是我的胸。”
她既然这么说了,沈烨也就大大方方,重新自己去摸她的额头。
“陈素怎么样了?”方颂祺问。
“在产房还没出来。”
方颂祺一歪脑袋:“你说我现在过去,会被打死吗?”
“不会。”沈烨安抚,“她的预产期本来就这几天,现在是提前生产。”
停顿一下,他又道:“而且,不是还有我?要真有人对你动手,我就邦你挡着。”
“胳膊肘往外拐。”方颂祺翻他白眼,“那可是你二舅、二舅妈和没出生的小表弟。”
在冯仲谋和陈素的关系曝光后,关于冯仲谋的八卦就越发在学生间流传,别怀疑大家的能力,他和冯家的关系早有传闻。
她也是在知道这点后,更加对冯仲谋敬而远之。要不是不能更换导师,她早转走了。
既然调侃了,她便调侃到底:“冯孝刚真像你二舅的种儿。”
反话,沈烨听得分明,哭笑不得。
过来找他们的季存希将将入耳这一句,心底的酸气咕噜噜往外冒:“我之前多嘴了两句你二舅,遭到你的嫌弃。小方同志怎么说,你就都不生气。这重色轻友的程度可以去申报吉尼斯纪录了!”
沈烨不让他把楼继续歪了去,问他产房那边现在的情况。
季存希之前被沈烨派去关注产房,这会儿过来就是要给他汇报第一手消息:“你那个二舅妈生了,mǔ_zǐ平安!”
“这么快?”沈烨诧异,不是传说女人生孩子都要好长时间?
“对啊,你二舅妈身体好呗,预产期本来就临近,这一摔倒没摔出毛病。孩子还是顺产的,按医生的形容,就是刚推产房没多久,咕噜一下孩子就出来了。”季存希惟妙惟肖还原彼时护士报喜讯的原景。
“ok~”方颂祺耸耸肩,“她既然没事,我就不用负责任了,可以走人了。”
“欸?可是二舅妈点名要见你!”季存希告知,“冯教授让我过来的时候顺便喊你过去。”
“有说要干什么吗?”率先问话的是沈烨。
满副护着方颂祺的姿态。
遭到季存希的强烈鄙视:“你能别这样嘛?人儿小方同志都还没接受你,你就护妻狂魔了?”
沈烨算是发现了,季老幺已经明显呈现出要从他的好哥们转变阵营成为方颂祺的男闺蜜……
季存希转向方颂祺:“我看着她的态度,不像是要找你麻烦的样子。”
方颂祺蹙眉。忖两秒,决定走一趟。
沈烨陪着过去了。
无关人等均已不在,独剩冯仲谋在病房里陪着陈素,低声细语着什么。
“二舅。”从学校到医院,沈烨这才刚得了机会和冯仲谋打招呼。
冯仲谋看了眼不言不语的方颂祺,没说什么,只回头叮嘱陈素不要讲太久,然后带上沈烨到外头,病房留给她们两个女人。
方颂祺双手抱臂站门口,打量陈素几秒,刻薄而讥诮:“恭喜,成功给冯教授添了个大胖小子,希望他以后不要长得像他哥哥。”
刚生产完的陈素面色本就不太好,闻言脸似乎又白两分,又似乎并未将话放在心上,指了指床边的椅子示意方颂祺:“你过来坐吧。”
“不了,”方颂祺双手抱臂,斜靠门框,“如果是找我来算账的,我道歉,确实是我力气没控制好,差点让你一尸两命。”
“不是……”陈素摇头,“我不是找你算账,是要跟你道谢。当时本来就是我自己没站好。谢谢你救了我和我儿子。”
方颂祺凝眉,讨厌陈素玩这一套假惺惺的以德报怨。她非常清楚今天确实是自己的不小心,陈素却非要安个救命之恩在她头上,踏马地光环大圣母!
便听陈素又道:“那会儿在米国当交换生,你和你当时的男朋友就救过我一次。我……那个时候因为面子挂不住,没和你道过谢。”
“后来我和冯教授的关系又被你发现,我还挺担心你把我的那件事和他说。如今回头想想,是我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很遗憾,没能在那段时间和你发展成好朋友。”
方颂祺的思绪尚停在她说第一句话:“我和我的男朋友救过你?具体什么时候的事?我哪一任男朋友?德国的小哥哥还是韩国的小哥哥?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搞错对象了吧?”
“我没搞错,那一批交换生去那所学校的就我和你两个,我怎么会搞错?”陈素落寞,“可能对你来讲不是怎么太值得记住的事情,所以忘记了。”
顿了顿,陈素略有迟疑:“而且,前两天,我还看到你当时谈的那个男朋友来我们学校开校董会议。我多事去打听了一下,原来他现在还是dk聘请的顾问,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重新联络上了?”
方颂祺越听越懵,听到最后,猛一愣。
dk聘请的顾问,不就是蔺时年?
他最近还有一个头衔不正是鎏城大学的荣誉客座教授兼校董?
草!
草草草!
方颂祺已然呆不住门口,霍然冲进病房,冲到病床前,气势汹汹,像要和陈素打架似的:“你再说一遍!说清楚!谁是我以前交往过的男朋友?”
要不是还记得陈素是产妇,她定然控制不住手要把陈素从病床上拽起来。
陈素被她吓到了:“抱歉,可能真是我搞错了吧。”
“我现在要你把刚刚的事情重新讲一遍!是不是搞错我自己来判断!”方颂祺的吊梢眼瞪得慑人。
陈素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照她的要求:“就……有一天,我遇到点麻烦,你当时邦了我很大的忙。”
对于她自己的往事,她并不愿意再回忆,简单略过,讲有关方颂祺的细节:“你的身边陪着一个男人,虽然他当时特意避嫌,站得挺远,但其实白天我就远远见到过你和他逛校园,你笑得很开心,想给他拍照,他好像不愿意,躲开了,你就跑上去亲了他。”
那样子,任谁都看得出两人是情侣,不是么?可方才方颂祺那态度,好像又不是,所以陈素也就不擅自再下判断了。
方颂祺正呆若木鸡。
因为陈素描述的那场景,她丁点印象也没有,她只记得自己陪方婕游玩的时候确实逛过学校。
而同时陈素描述的场景,和那张她在蔺时年手机里看到的照片又相吻合。那张背景为校园、角落里一只男人的手,不就是吗?
一个激灵,方颂祺抓住陈素的双肩,追问:“确定是我和一个男人吗?不是我和一个比我年纪要长的女人?”
陈素目露困惑:“是,我没看错。你当时不住学校,我们的关系也比刚去米国时要疏远,所以我和你碰到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因为寥寥无几,我每次都记得很深刻,绝对没有张冠李戴记混掉人。”
方颂祺不由呼吸急促,又问:“只有我和那个男人吗?没有其他人一起?”
“是,”陈素点头,“就你们两个。”
“你还在其他时候见过我和他在一起吗?”
“没有,”陈素摇头,“就那一次。”
心里好似开了个口子,黑沉沉深不见底,潜伏着未知的汹涌暗流。方颂祺强行镇定,再问:“你说前两天又见到他了,你还查过他的身份,那他是谁?叫什么?”
她自己的答案,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希望从陈素口中得到的是不一样的内容。
陈素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其实我之所以对那次你邦我印象深刻,不仅因为那是我自己比较要紧的一件事,也因为,你那天晚上让我大开眼界,一个人打过好几个男人,从不知道原来你练过,感觉好像重新认识你。”
方颂祺听着,也感觉重新认识了自己。她明明只会一招过肩摔,哪来的一个人打过好几个男人?确定是“打”,而不是用其他耍赖皮的办法?
陈素又淡淡笑了:“其实说重新认识你也没错,我错过了和你深入了解成为好朋友的最好机会。这两年当你的辅导员,我……也不称职。”
说着,笑意又黯了下去,她眉眼微凝,语出关心:“颂祺,你……别怪我多嘴,我和冯教授一直很想问你,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以前的方颂祺,虽然个性也鲜明,但至少没现在排斥人接触。
方颂祺哪有心思和她玩知心姐姐的游戏?她只想知道她和蔺时年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那个男人叫‘蔺迦漢’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