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得久了，一点判决的消息也无，不免心浮气躁。

曾半夜暴起，在牢里来回踱步。

也曾对着牢外看守怒吼过几次。

最后熬到人静心冷。

便开始回忆前半生的种种事情。

回忆他那势利狠心的师父。把他们当货物一样，严苛无情的教导也不过是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又想起他的丞相主人。世人都骂的奸臣确实心狠手辣，可美人对主人并无多少接触，也没多少感情。得知丞相被斩，他毫无波动。

只是靠山倒了，一时有些迷茫。

他还想起了富贵，那光秃秃的脑袋顶和硬邦邦的小鸡巴。富贵脾气不太好，动不动就不高兴。但却是美人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好的人。

美人想富贵了。

想那个孤零零住在小屋子里的王富贵。

他想，怎么会有这么可怜又这么可爱的人

哄两句便能高兴的钻你怀里，仰着头眼巴巴的说要听故事。

只要把富贵搂在了怀里，便连窗外吹进来的风，都是温柔安逸的。

可惜他再也见不到富贵了。

也就不能把这个小呆瓜占为己有。

富贵年纪再大点，或许还会彻底忘了他，被上门的媒婆说亲，介绍一个条件不怎么样的傻姑娘或老姑娘。

没办法，富贵看起来凶巴巴，但其实很好骗。

精明的媒婆总是会找他下手。

富贵一听，或许先是犹豫紧张，后喜滋滋答应。

后来发现娶的新娘子其实不太好，又会气得跳着脚的骂人。

骂完之后也就完了。

富贵会认命，会疼老婆。

等到得了大胖小子，还会高兴的手手脚脚都扒在媳妇身上，别别捏捏说些感激的话。

......

美人时常这样想着富贵。

因为只要一想到这个家伙，他就能感到愉悦。便连牢里的日子也过得快了。

头发长过腰臀时，牢门终于打开。

那是一个压抑的日子。俗称清牢。

许多不那么重要，但又不可再放出去的犯人，便连斩首示众的资格也得不到，直接拉到郊外乱葬岗旁的处斩台，清理干净。

美人不幸，也是其中之一。

他戴着枷锁，烤着脚链。

临出门前，温声问了狱卒如今已是何年。

狱卒应了一句。

才明白其实只是过了一年，倒也...活够了。

八

囚车拉着美人前往郊外刑场。

沿途百姓见之，纷纷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他们不知这批囚徒都有什么故事，也不知这些都是什么人物。

总是天牢里拉出来的，活不过今晚的，十恶不赦之人。

美人木然看着这些百姓。

他们也不过是驻足观看一会儿，便又继续了自己的脚步，或是采买东西，或是出门游玩。有些看着像是忙着办事，走得就会稍快一些。

比如那个戴着绿色头巾的男人。

行色匆匆，模样眼熟。

美人双眼忽然有了亮光，惊喜抓着铁笼，高声叫道:“富贵富贵王富贵”

富贵闻声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脸都扭曲:“你怎么...”

富贵赶忙跟着囚车快走起来，无视官兵的阻拦，探着脖子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丑样子”

“我...”美人又喜又悲，最后也只是捞了一把自己的胡子道,“坐了一年牢，没法收拾自己，你呢怎么到这里来了”

富贵扯着自己的行囊，简短道:“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