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六岁,后宫只由一位萧贵妃执掌,皇后之位却始终空悬,任凭后妃如何争宠揣测,靖帝都未表露过要将谁扶上后位的意愿。
对苏家来说,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可苏相心里明白,今上需要平衡前朝后宫,后位不可能一直空悬。他只盼着等太子再长大些,能分得权柄坐稳东宫时,今上再立皇后。
幸好,那位萧贵妃只生了位公主,暂时不会对太子有什么威胁。又幸好,太子生的八分像母亲,因此颇得靖帝的喜爱,平日里对他极为宠溺,只要能哄的这个衽子高兴,哪怕摘星揽月也不在话下。
偏偏太子不要星,不要月,只喜欢苏府里那位懒散的小姨,每次见她进宫就眉开眼笑,缠着让小姨多来陪他玩。
对此,小姨本人表示:外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麻溜地改了还不行
周夫人见女儿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摇摇头,轻戳了下她的额头唤她的小名道:“嫣嫣,这可是圣眷,你好歹装得高兴点儿。”
苏卿言扯着唇角露出个无比难看的笑容,在她屈屈十几年的人生里,进宫简直就是顶顶可怕之事。
天不亮就得起来,花费冗长的时间梳洗打扮,踩着时辰入东直门,然后强打着精神换轿,不能记错规矩,不能喊错称呼,时时得维持贵女的仪态,不能有半点松懈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的,光回想都令她想打寒碜。
她实在不明白,为啥太子那熊孩子偏偏就爱和她玩,明明每次见面,自己都是懒得应付,除了吃喝就是坐着,只差没摆出不耐烦的冷脸了。
周夫人见她次次如此,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干脆往她身边一坐,数落起她的懒惰和不上进,然后,又长吁短叹地念叨:“按说你这个年纪,也该有自己的儿女了,偏偏这婚事,哎”
苏卿言觉得头有些疼,便按着母亲的手背劝道:“娘,您别着急,这姻缘之事,早来晚来,迟早会来。”
谁知周夫人不但没被安慰到,反而将眉皱得更紧道:“你呀,就是太没心没肺,总是得过且过。不像你姐姐,事事都要做到最好,当年德才之名传遍京城,连我外家都跟着沾光。可惜她就是福薄,哎,若是她要还在该多好,你爹也不至于日日发愁,愁咱们苏家在朝中没了倚仗”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苏卿言垂着头,这样数落的话她实在听过太多次,从小到大,姐姐对她来说都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所有人都用这座山来丈量她,她怎么努力也够不着,索性就懒懒呆在山脚下,偶尔抬头,仰慕地看一眼山顶上的荣光。
哪怕姐姐亡故后,她也是苏家最骄傲的女儿,谁也撼动不了的皑皑雪峰。
等周夫人絮叨地说完一大通,想着那早亡的优秀女儿,顿时悲从心中来,用帕子捂着脸小声啜泣,苏卿言也被她勾起愁思,往前倾身,搂着母亲的肩轻声安抚,等到晚饭时,母女俩哭过一阵,周夫人便又握着她的手,循循叮嘱着进宫时要留心的事宜。
苏卿言走出主房时,发现天已经全暗了下来,她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想着明日大早就要进宫,简直想仰面长叹:她只想过点安稳又偷懒的日子,怎么就这么艰难呢。
如果她知道这次进宫后会发生什么,只怕宁愿淋雨高烧三日,也绝不会踏进宫门一步。
可惜那晚既无风也无雨,苏卿言抱着锦被睡得十分安稳,并未发觉,命运已经偷偷对她眷顾,或是戏弄。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