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指示声落下后,小夜的思路顿时一滞。
她无法像职业训练家那样,将所有宝可梦能够习得的招式列表都熟记于心,但至少她会反复浏览对战对手宝可梦能够习得的招式,从而构建防范对策。
而小夜清晰地记得,飞天螳螂是无法学会挖洞招式的。
下一刻,雪亮的光从飞天螳螂的镰刀中流溢出来,小夜猛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正如她之前对鬼斯通下达的“火花”指令并非火花招式,“挖洞”也可以仅仅是一个动作。
卡顿的逻辑链再度运转,她立刻发出指示,“空气斩!”
大比鸟挥舞双翼,众多锋利的气刃向地面降落。不过,它还是晚了一步——飞天螳螂旋转身躯,劈开招式化为钢钻的钻头,刀光径直插入被冲浪浸泡过而湿润松软的泥土,引领着青色虫宝可梦的身体也一并隐没其中。
满载飞行系能量的气刃击打在地面上,仅仅溅起了几朵泥的浪花。
“觉醒力量。”
空气斩尚未彻底收势,小夜的下一个指令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她知道小天想要借助“挖洞”来拖延时间,而她要做的依然是打出最大化的伤害,即使对手并不在大比鸟所掌控的天空中。
金黄的电光如利剑般刺入洞穴,足以令畏惧电系攻击的飞天螳螂疼痛难耐。大比鸟的羽翼已经蓄满力道,双目锁定被电流环绕的洞口,随时准备给逃出洞穴的飞天螳螂猛力一击。
然而,直到觉醒力量的攻击结束,那个地洞都没有丝毫异状,仿佛从未有宝可梦潜入其中一般。
热风卷起的沙尘一点点散去,终于露出了属于晴空的蓝色。透过已经变得稀薄的尘雾,小夜看到对面的少年举起了右手,向下一挥。
“十字剪。”
大比鸟警觉地仰起头,赫然看到青色的虫之战士正从天而降,虫属性特有的明黄色光辉从双刀中蔓延出来,锋刃已经对准大比鸟的脖颈。
小夜来不及思考飞天螳螂是什么时候移动到天上去的,果断道,“燕返!”
金色的鸟儿骤然加速,身形在空中急速翻转。飞天螳螂的镰刀擦着鸟儿的羽毛掠过,而大比鸟已经避过锋芒,将尖锐的鸟喙狠狠刺入飞天螳螂脆弱的腹部。
然后——仿佛被扎破的气球一般,飞天螳螂的身影在一片浮尘中烟消云散。
直到真正的飞天螳螂沐浴着同样的黄光从洞口冲出,“影子分身”四个字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在小夜的脑海中。虫之战士的身上满是泥泞和觉醒力量造成的电击伤,很显然——它的本尊始终悄无声息地躲藏在地洞里,高空中发起袭击的只是以大地为基准面的镜像分身而已。
它飞出的时间卡得恰到好处,小夜已经无暇下达任何指令。大比鸟的余光捕捉到了来自下方的身影,它意识到自己没有重整攻势的空隙,不顾身体平衡地一扭身,将青光环绕的翅膀向下劈去。
虫属性的十字剪被飞行系克制,即使大比鸟由于姿势缘故无法用出全力,十字剪应该也无法给它太大的伤害——在这样的念头划过脑海时,两只宝可梦已经碰撞到了一起。
不,比起碰撞,那更像是轻柔的“接触”。大比鸟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从翅翼传来实打实的阻力,对手已经像弹球一样远远飞出。
“十字剪”的黄光尚未熄灭,又被从指挥席而来的红光笼罩全身——
急速折返!
从小夜没能识别出十字剪和急速折返的外观区别时,她的判断便永久地慢了一步。青色的虫宝可梦如闪电般回到球中,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熟悉的,拥有坚不可摧的铠甲的家伙。
望着对面宝可梦闪着冷光的坚硬身躯,少女训练家一时无声。
——毫无疑问,对于大比鸟而言,岩石属性的沙基拉斯是最糟糕的对手。
“完美的交换!”
观众席上,孜孜不倦进行录像工作的金毛少女冲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顿时把手机摄像头的对焦搞得一团模糊。
“从事先布置好的影子分身吸引对手注意力,到以十字剪为幌子,实则使用急速折返快速回到精灵球能够触及的范围,着实是一套为了交换宝可梦而设置的精巧战术。咳咳,实不相瞒,录像者的我也没能识破那招假十字剪。”
“我觉得这和辨认盐水与普通水是一样的地狱难度……”小杰小声嘀咕了一句,显然也被小天骗了过去,“而且这家伙交换宝可梦也太频繁了。”
“宝可梦交换在职业竞技场上其实是一门很复杂,也很关键的学问。”坐在后排的桐叶已经开始自觉地履行特邀嘉宾的义务——当然,他的本意只是顺势向后辈们科普一些知识,“对于专精宝可梦竞技的职业选手来说,如何利用交换的三十秒冷却时间,以及如何开展战术令己方的交换能够顺利进行,都是必不可少的功课,与一对一时战术的互搏同样重要。”
见到小杰和小玲一起后仰着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桐叶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参加地区级联盟的大多是年轻的训练家,倒是很少有选手这么打。”
同样沦为解说员的一号种子京治也开口道,“刚才的隐形岩与轮唱的组合技与去年排位赛上出现的‘回声干扰战术’相似,很像是它的简化版。我想千帆选手大概花心思研究过职业级的战斗方式。”
京治的话令墨绿长发的少年心中微微一动。
作为已经踏上旅程四年的训练家,桐叶能够看出小天在这一战,以及与他对战的那一战中使用了多少渐趋成熟的技巧。用精灵球收回宝可梦的速度,对招式的特化开发,对冗长指令的简化,还有对复杂战术的借鉴与融合——它们不可思议地同时出现在了一个出发不到半年的新人训练家身上。
桐叶从“选手千帆”的身上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息。
自从少年在十岁那天踏出初始之镇——不,或许还要更早——他便专注而心无旁骛,如同循着深夜中唯一的光亮前行一般,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决。
与大多数出门旅行只为尝个新鲜,想着“训练家做不好还能回去继续读书”的年轻人不同,他是认真地想要将训练家作为毕生的追求,想要攀上顶点的。
森林色的少年出神地望着烟尘四起的对战场地。某一刻,甚至有一种陌生的悸动感悄悄浮现在心底,又被理性在第一时间果决地否定。当京治不解地转过头来时,他只是笑了笑,说:“我在想——幸好我和他战斗时使出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