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雁尘还是个小小宫主的时候,班德鲁就在他手下做事了。
金雁尘图谋圣主之位,要早做布置。班德鲁不问缘由,不问生死,步步紧随,腥风血雨里来去,从无退缩。
正因为这份忠诚,金雁尘破格将各方面都不是特别出众的班德鲁提拔为明宫第二席长老。
思虑少者心思专。
成了第二席长老的班德鲁不必再亲自冲锋陷阵,筹谋策划的事有瞿涯和徐攸南顶着,他便沉下心思专心习武。这几年大有所成。
一身内力深厚惊人,烈焰掌炉火纯青,能隔空毙命。算是镇住了明宫第二席的身份。
穆典可与班德鲁并无多少交情。只因当年班德鲁的侄子在金水滩遇袭,是穆典可带着人前去增援,虽说去晚了,班德鲁却始终感念着她这份情义。
每当金雁尘与穆典可起冲突,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有班德鲁敢上前为穆典可说上几句话。
取完羊皮卷,班德鲁又安慰了穆典可两句。来来回回总不过是那几句:“圣主心里苦。”“圣主很关心姑娘,只是不会表达。”
再不会表达的人,也不会用恶言恶语来表达关心吧?
穆典可心中不以为然,对班德鲁的好意还是领情的。客客气气地同班德鲁说完话,亲自送了他出门。
黄昏向晚的天格外沉静。太阳像个煮熟了的鸭蛋黄,散了温度,静静地挂在天边,灰蓝的天空底色抹上一层淡淡的红,看着就有一种迟暮的落寞。
乱成一绺绺的云霞里飘着一只硕大的风筝。样子拙朴,用竹篾简单一框,糊了一层半透明的纸。风筝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字涂鸦,画了几朵小花跟一只鸭子,很明显是小孩子的手笔。
闲来无事,穆典可索性逆着风,循着那风筝飘来的方向寻去,见云家庄的管家姚青牧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在湖边放风筝。
孩子样子乖巧巧的,一双大眼黑葡萄一般嵌在圆脸上,清澈干净。仰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中的风筝。
听见姚青牧叫他,小男孩转过身,学着姚青牧的样子一鞠躬,小奶音十足可爱:“姚义见过姑娘。”
一弯腰,原本就飞得不稳的风筝一头栽下来。
穆典可往前抢了两步,拽住风筝线,用力扯了几下,顺着线那头传来的力道,慢慢调整好方向松手。
风筝借着东风飞远。姚义手里的线梭飞快地转起来。
孩子望着天空里天空里越飞越远的风筝,格格地笑起来:“风筝飞高咯,风筝飞高咯。”
穆典可看着孩子雀跃的神情,心头软软的,也笑起来。弯腰蹲下,从后握住孩子的胖乎乎的小手,耐心地教他收放风筝线,笑意温软,柔声道:“要这样……对,再轻一点……就是这样!……小义儿真聪明!”
空中冷不丁地闪过一道白光。
风筝断了线,脱离束缚朝云层飞了去,几经翻滚,失去平衡,一头朝地面冲下来。
不止是姚青牧爷孙,穆典可也呆住了。站在金雁尘身后的第五座上君谭秋千也呆住了。
堂堂明宫圣主,名满江湖的金家六少,竟然拿他的金家刀,割了一个小孩子的风筝线?
姚青牧颇有眼色,呆愣了一下后迅速施礼,抱着孙子离开了。
金雁尘刀已还鞘,阴着一张脸站在拱门前,冷冷地看着穆典可。
穆典可一瞬间觉得自己快疯了。
经过昨天一整夜熬夜破卷的疲惫,她现在连跟金雁尘吵架的力气都没有。提脚转身就走。
“站住。”
穆典可站住了,回头看着金雁尘,垮着肩,一副“要怎么样随便你”的样子。
这一招对金雁尘一直很管用。
果不其然,金雁尘一张俊脸阴沉得像能滴出水来,咬牙半晌,沉声喝道:“滚!”
穆典可求之不得地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