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地。
一个月后,她拄着拐杖站在人群里,看见金雁尘携瞿玉儿纵马归来,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那一刻,彻底地心丧若死。
她在伤好以后她接受了明宫对她的所有安排,学毒,学暗器,一个接一个地打败教她习剑的师父。
因为她明白,这世上没有谁能够一直保护谁,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金雁尘迎娶瞿玉儿的那天是个大晴天。他穿着大红喜服站在高台上,衬着身后的湛湛蓝天,俊美得像自天而降的神将,笑容灿烂,光芒万丈。
她从两岁就知道自己长大要嫁给他,直到十四岁那年亲眼看他娶了别人。一颗心反复流血结痂,长出厚厚的茧子,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回想前尘如梦,他们两个一步步从至亲走到至疏,其实谁都没有错,终归是命运之手太过强大。
金雁尘练完刀,薄衫被汗水浸透,湿答答地贴在身上,从烟茗手里接过汗巾,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汗珠,头也不抬道:“有事?”
“是。”
金雁尘回过头看了烟茗一眼,烟茗会意退下。
穆典可道:“我要去滁州一趟。”
“什么时候?”
“后天。”
金雁尘沉默了一会,又问:“带谁过去?”
“徐攸南,云央。”
金雁尘有些惊讶于穆典可会要这两个人。
徐攸南对穆典可的敌意由来已久,云央更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她做事一向有她自己的道理,所以他没有反对,只说:“我会通知翟青接应你。”
翟青,是此时尚在滁州的明宫第四座上君。
事情说完了,便没什么话可说了。穆典可转身往外走。
金雁尘忽然从身后叫住了她:“四儿。”
穆典可背影僵了一下,有片刻的恍惚。
这么多年多年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为了掩饰身份,她与金雁尘多年来兄妹相称,他一直都叫她喀沁。
突然间,他这一声“四儿”叫得极其顺口,竟仿佛让她有了一种错觉。就好像这十年漫长的时光并不存在。她只不过是做了个梦,第二天醒来去见他,他还是那个眉眼温柔,低头唤着她小四儿的六表哥。
穆典可回过头,表情疑惑地看着金雁尘。
金雁尘也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道:“常千佛不是你的良配。”
“我知道。”
“你急着去滁州,就是为了避开他?”
穆典可沉默了一会,说道:“是。”
金雁尘没有再说话,她于是转身走了出去。
穆典可在清平居院子最角落的梨花树下挖了一个坑,把铁匣子和龙涎玉娃娃埋了进去。
匣子里面装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装着最后一粒冰续丸的瓷瓶;另一样是常千佛亲手书写的药方。那笔字的构架大气磊落,笔力劲遒,她一看就知道是他亲笔所书。
初春的风带了些料峭寒意。
穆典可蹲在树下,头顶上落花簌簌,下雪一样地落了她一头,雪白花瓣顺着乌黑长直的头发一瓣瓣滑落,覆上刚刚翻出来的新土。
她的眼角突然就有些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