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镫被身后的傅轻寒占着,语琪没有地方借力,只能依靠腰力维持着坐姿,若是换了上一个身体倒也罢了,偏偏这幅身体属于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底子差得不行,才在马背上坐了一会儿便是腰酸背痛。她面上虽不动声sè,却仍是忍不住稍稍动了动身体,换了个稍微轻松些的姿势。
傅轻寒连平视着前方的目光都未曾动一下,便将她的动作全数纳入了眼底,“若是觉得累了,可以靠着我。”声音低而温润,含着空空旷旷的清冷,倒与这城中空荡荡的大街小巷颇为相契。
语琪闻言回过头看他,鬓发恰巧擦过傅轻寒的下颌,他却并不在意,只微微收了收下颌,便再无其他反应。大概是等了片刻也没听到她开口,傅轻寒那薄薄的眼帘微微低垂下来些许,眸光静如止水地看着她。
语琪越过他的肩膀朝后看去,微微有些失神——
此处离城门已颇远,不知何时重又浮起重重浓雾将远远跟在后头的两排红衣侍从掩得只剩身形lún廓,倒是他们手中执着的红纱灯笼较为显眼,一眼望去就像是无数朱红灯笼凭空浮于昏暗的暮sè中缓缓前行,给周围气氛添了一分难言的诡异。
她忽然想起何灵灵,那个小姑娘若是机灵地跟了上来,现在应该就在那些红衣侍从的队伍里。
傅轻寒看她略有些走神,以为她是因这空寂无人的街道与后面沉默压抑的队伍而心生惧意——即使如此,在这位鬼城之主的眼中,她已经算是胆大的了,以前那些新娘的恐惧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便是耐下性子去安抚也令人厌烦。
想起那些新娘大哭大闹披头散发的模样,傅轻寒轻轻皱眉,浓密的长睫稍稍垂了下去,掩去飞速掠过眼底的冷酷与厌恶。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静如止水的目光,略略掀起眼帘看向她——凡事有了对比就有了高下之分,此刻这个身着嫁衣面容安静的女子显然便比那些女人多了几分娴静柔婉的味道,当然,也惹人生怜多了。
思及此,他平静的眸光中便也微微透出了些许柔和,“若是怕了,便不要再看。”话音落地,那修长五指便合拢起来,轻轻盖住了她的双眼,将她视野中的天地万物都一并遮去,只留下一片平和的黑暗。
他的手指覆上肌肤的瞬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从寒潭中取出的冷玉,令她下意识地便是微微一缩。反应过来之后,她也意识到他刚才是误解了,倒也不去解释,安静地维持了一会儿这个姿势后便回过了头去。
傅轻寒随之放下手,以为她这是有些抵触两人的接触,但这个念头刚刚浮起,身前的女子便就着他之前的提议,阖上双眸往他怀里靠了靠,还顺带挪动了一□体,丝毫不客气地在他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从那压过来的重量来看,完全不像是大门闺秀的那种将分寸感十足的、矜持而娇软的依偎,而真的是自己丝毫不用力气地靠在他怀中休息。
鬼城之主愣了愣,目光缓缓落到她的发顶,带着几分晦暗的复杂之意。之前那一番直白的发问,叫他以为这个女人会因惜命而对自己的接近百般拒绝,但从她现在这副半点儿不见外的模样来看,似乎又对自己不带半分抵触和戒备……委实是令人难以琢磨。
他盯着她的发顶思索了片刻,略略移开目光,看向数十丈之远的前方,那隐在浓雾之中的、绵延盘桓的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