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就算再卑微,再弱小,想要杀死、完全抹掉痕迹,还是需要一番力气的,人类的生命并不是如纸上的浮屑,易如反掌就能除去。
此刻钟鸣看着因失血过多休克的乔盼这样想。
他的选择一向有很多,哪怕面临必死的局面,他也有能力硬给自己开辟出一条“不死”的选择。
但现在这个倒在地上的女孩却给他出了个难题,他难得的被画进一个非黑即白的圈里出不来。
救,还是不救。
钟鸣想了半秒,抬头看看周围几个弟兄,发现他们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又低头看看地上的人,女孩手腕的血已经在地面上聚成了弧形的一摊。
他其实是懒得救的,但如果平白无故今晚在他的地盘里死了个人,而他要么处理掉尸体,要么就得多一点力气去说她是自杀,证明她的死跟自己无关,这确实是没什么必要发生的。
于是钟鸣莫名其妙的发了火,他对着愣住的申楠狠狠扇了一下他的头,那一头红色的头发实在是碍眼的紧,他今晚再也不想看见红色了。
钟鸣骂起来:“干嘛呢!等她死了发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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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盼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周围白色的一切有一瞬间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堂,但她紧接着就想,天堂绝不会留一个陪酒女,于是她知道了自己在医院。
一间病房里四个床位,其他叁个床位旁边都守了人,只有乔盼这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抬起头去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手腕被包成了厚厚的糯米粽子。胳膊细溜溜的,显得那坨纱布裹出来的坨子格外是个庞然大物。
这里是急诊的骨科病房,那叁个人都是腿出了点问题,叁个人叁条腿整整齐齐的打着石膏吊起来,医生带着护士走进来,一床一床的看完情况,走到乔盼这里时神色突然温柔起来:“你醒啦?”
乔盼问:“我手机呢?”
医生一怔,显然没想到乔盼醒来开口第一句是这个,但还是答:“你家人替你拿着,现在我们在保管。”
这回轮到乔盼愣了,她思考了一下,觉得怎么都不可能是被钟鸣送来了医院,于是说:“那我家人呢?”
“昨天送你来守了你一夜,早上出去了,给我们说你醒了就去小房子。”
“小房子”是乔盼管樱桃的休息室叫的名字,乔盼心下了然,于是抬了抬胳膊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医生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斟字酌句道:“你刚输完血,我们还得再观察,不建议你立刻出去,你最好再去换个药——其实我们心理创伤科就在六楼,对青少年这个心理问题有很大的帮助,有比较高的几率能成功及时干预一些……”
乔盼听了一半就没再听了,樱桃昨晚送她来时一定大口舌的编了一通,才能让医生和护士都如此相信自己是个心理问题严重到自杀的问题青少年。
乔盼去拆了纱布重新换药,医生昨晚已经见过一次她的伤口,那惊心动魄的出血量,再晚送来一会恐怕就要成为少数成功割腕自杀的人之一了,现在还没拆开就忍不住开始叹气,医生家里的孩子也是和乔盼差不多的年龄,于是一边叹气一边忍不住的和乔盼聊起来。
乔盼本身皮肤就缺乏血色,现在更是白得发灰,就剩一双大眼睛在脸上黑的突兀,每个看到她的人都要被她吓一跳,说她其实是个死人坐在这都会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