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无比的巫服,岂是你能赔得起的”
一声轻嗤落地,围聚起来的男女老少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怜悯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干瘦男人,却没有人上前说上一句。
“对不起,尊贵的大人,对不起……”男人头低得像要埋进地里,颤抖的双手狰狞地抓着黄土,像是抓住最后的希望。
“爹……”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突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一声惊呼,她颤抖着就想来拉起男人:“爹爹,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
“芸儿,”男人的眼睛里倏地泛起一束光,但马上又熄灭了:“我弄脏了这位大人的衣服,你快走,快走……”
女孩一愣,旋即转过头来,看向那微仰着头的女人,还有周围神色各异的人们。
几乎没有多想,她立马做出了决定。
她微低着头颅,恭敬地对着高高在上的女人说道:“这位大人,衣服我会尽快洗干净,送回到您府上。我爹爹无心之举,还请大人有大量,饶过我爹爹。”
然而,纵使她的脊背弯得再卑微,声音再恭敬,那女人也只是微微睥睨一眼,根本不为所动。
“你以为,洗干净就能活命”她反手一抽,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已是指向了男人。
男人的面庞霎时惨白如纸。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目光迎向那把长剑,像是迎向自己这一生最后的结局。
这一切都是他的命,都是他的命自己不过是一个乡村旮沓里的教书先生,只是想添补些纸笔墨砚,去哪里不好,偏偏来了镇上……还失手打翻了墨盒,弄脏了巫女大人的衣服……都是他的命
他绝望地大叫一声,伸手将女孩护在了身后。
“爹爹”女孩睚眦欲裂。
女人眸光一闪,手腕一个翻动,男人的胳膊就被她砍了下来
血花一下子喷薄而出,如点点梅花开在女孩白皙的脸上。
“爹爹”女孩的啸声直冲云霄,“你这个毒妇,我跟你拼了”她顾不上去察看男人的伤势,就张牙舞爪地朝着女人扑了过去。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像是一条毒蛇,紧紧地缠绕在她的心头。
那可是她的爹爹,那是独自将她拉扯大的爹爹,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亲人可她最宝贵最珍惜的人,却在这个女人的眼里,甚至比不上一件衣服,如同一只蝼蚁卑贱……
她绝不允许
突然,一个老人身形极快地从人群里窜出,咬牙将女孩死死地箍在怀里,嘴上用只有女孩能听见的话语说道:“芸儿,冷静,那是巫女大人,是巫女……”
巫女
这两个字,像是一记惊雷,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她透过额前的碎发看向众人簇拥的那个女人一头如瀑长发被蓝色发带高高束起,上穿交襟白衣,下着蓝色阔腿长袴,脸庞扬起,目带精光,不屑世间一切:周遭小商小贩,围观世人,躺在地上呻吟的男人,还有自己,都不复存在。
只有她,屹立于世间,便已是至上的风景。
巫女……她喃喃念着。
终于绝望地停下挣扎,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常芸来说,仿佛是水里的月,镜里的景,迷梦一场。
常知行被齐齐砍下了右臂,伤口诡谲惊人,村里的赤脚医生根本没有处理过这种伤病的经验,常芸只好在邻居陆大伯的帮助下,将常知行送到了镇上的一家医馆。
但,常知行的伤势实在太重,就连大夫都是频频摇头,直叹回天乏术。
常芸蜷在医馆最角落里的房间里,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陆巡皱眉计算着一笔笔的开销。
“陆大伯……”常芸已经几天几夜没说话了,开口时,声音破碎得厉害。
“巫女,是很厉害的存在吗”她颤声问。
陆巡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一双没被岁月侵蚀的清明双眼看向常芸:“芸儿,”他叹了一口气,“巫女,是尊贵的象征。”
“尊贵到可以随意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