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巴狗儿做久了,这颗心就也变了,从前那么炽热的欢喜,渐渐地都变成了诚惶诚恐,从前成日盼着和他相处久一些再久一些,可是后来,你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然后你猛然发现,原来你们从来都不是夫妻,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你从头至尾也只是胆战心惊的下人,”小安氏苦涩地笑着,“没错,就是下人,一个有荣幸能近身伺候主子的下人,一个时时担心被打入冷宫的下人。”
……
庞毅听着小安氏这半醒半醉的话,始终一言不发,他看着那方越发湿润的帕子,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cháo湿起来,他看着面前这个安静异常的女子,想象着从京师到宁古塔的这一路,那个总惹他心烦、却又让他没办法的娇滴滴的姑娘,心里有酸楚,也有哀伤。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还在吉林的时候,他就会把小安氏放走,让她偷偷摸摸地逃走,从此天大地大,这世间不会有一个他牵肠挂肚的姑娘,这宁古塔也不可能会有一个度日如年、黯然神伤的女子。
可是,人生哪儿有回头路?这世上更无后悔药。
所以,今时今日,他们都过得这般小心翼翼、熬熬煎煎。
“后来,我这个下人还真的被打入冷宫了,呵呵,”帕子下面传来小安氏轻轻的笑声,带着点儿沙哑,又带着点儿解脱,“你可能不信,当时我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儿,因为我不想再当他的下人了,也不稀罕再去探求他到底有没有心了,我……我真的好怕他啊,没了当初的少女心,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前怎么样的飞蛾扑火不顾一切,后来就怎么的小心谨慎不露真心,我是怕了,是真的怕了……”
“别说了,”庞毅轻声道,一边重新倒了杯茶塞进了小安氏的手里,一边道,“你喝醉了,喝了这杯茶,好好儿去睡一觉,醒来之后,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怎么可能呢?醉再多次,醒来还不是要过一样的日子?”小安氏喃喃道,一边把脸上湿乎乎的帕子给揭了下来,红通通的一双眼睛看着庞毅,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好半天才又开了口,“庞毅,快点儿送我走吧,宁古塔实在太冷了,我不想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