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这次的比赛是不是白字黑字的明文规定,不得邀约除本平台主播之外的人员,是不是还在大会上举手表决,一致通过的。我还记得当时你就坐在我的旁边,手臂觉得挺直,是还是不是?你自己想清楚后回答,免得说我冤枉你。”
梁少龙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细若蚊声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句,“是。”
王洁只想要一个结果,态度如何并不重要,“那好,我再问你,为什么大家一致看好的解说嘉宾,你在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情况下,擅自利用职务之便进行更改,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又是谁给你的权利!”
王洁曾经训斥过无数人,但唯独这一次,让他舒爽到了骨子里,连骨髓的流动,都比平常顺畅了许多。
陈陶就是梁少龙的命门,这也是他一来就主动认错,明知那个知法犯法,一边收取着好处费,一边将那些退役的选手和其他违反规定的人员统统放进来的人,就是眼前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王洁。
“说吧,这事怎么解决?是公是私,你自己看着办。”
梁少龙第一次抬起了头,舔了舔如树皮一样干涸的嘴唇,“我不明白,什么是公?什么是私?”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我把话说明白是吧?”王洁最憎恶梁少龙的地方就在这里,行业里一切有关潜规则的东西,梁少龙不仅不碰,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就让做了表子还立牌坊的王洁每晚都被噩梦惊醒,梦境里的自己被梁少龙亲手举报,自己也落得一个锒铛入狱,晚节不保的凄惨下场。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王洁哪怕把屋里屋外所有的门上都贴上了门神的符纸,噩梦却还是不请自来。
梁少龙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除了惋惜之外,最大的困惑就是,自己在临阵换人这件事上是有不对,但该走的程序一样都没落下。
说自己唯亲是举没错,但滥用职权这个罪名,完全就搭不上边啊!
“抱歉王经理,我是真的不明白公和私的区别在哪。另外,解说嘉宾的人选,不是经过了大家的同意,最后才在总经理那获得了审批吗?这和不让外来人员参加比赛,两者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关联吧?”
王洁一副算无遗策的样子,没有直接回答梁少龙的疑问,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摞纸,扔在了梁少龙的面前。
“龙叔,我都叫你叔了,你该不会真的老糊涂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了吧?你仔细看看,这些纸,是不是就是你所谓的经过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梁少龙正义不假,但正义不代表蠢,更不代表几十年的经历都是浑浑噩噩。在王洁拿出这些似曾相识的白纸瞬间,他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使出最后一份力,哆哆嗦嗦的梁少龙右手捏着眼镜的镜架,左手拿着那些白纸。
当白纸上面的字迹一清二楚地展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时候,梁少龙突然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后天旋地转。在即将就要神志不清的关头,梁少龙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利用疼痛,唤醒了自己,去面对这个可怕而又真实的事实。
“他们是不是都是被你威逼利诱的?”
在看到梁少龙面对此情此景都还能屹立不倒以后,王洁居然在心底生出了一股不愿承认的敬佩。如果两人角色对换,恐怕自己早就跪地求饶了吧。
也正是这样,王洁的笑容愈发的残忍,“龙叔想问的,是不是这几个人?”
王洁将几张纸,从纸堆里抽了出来,慢慢地摆在了梁少龙的面前。
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回想起那些曾经并肩过的画面,梁少龙的嘴里就是一阵泛苦。连黄连生吃都不怕的梁少龙,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苦不堪言”。
王洁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笑着说道,“忘了告诉龙叔一件事了,他们的退休金涨了三成,有孙子孙女的,公司已经出面安排好了出国学习的事宜。另外,他们手里的股票,已经全部移交到了我的手里,也就是说,除了老总,我就是全公司上下,股权最多的第一大个人股东。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
梁少龙闭上了双眼,他不想再用这双“瞎”了几十年的老眼,去看着妖魔鬼怪在自己的面前兴风作浪。他怕修身养性了几十年的脾气,这一刻完全解除了封印,他怕忍不住将桌子上的烟灰缸,一下子砸在那张肥猪一般的脸上,他有太多太多的怕,却愕然发现,身后竟然空无一人,一个倾诉衷肠的人都没有了。
“恪尽职守几十年,我还以为好人终有好报,却也忘了,早已将自己当成孤家寡人的自己,又何来的奢望,去要求每一个人都和自己一样清心寡欲。”
良久,梁少龙从心底叹息一声,“这天下,终究乌鸦一般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