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说男盗女娼。合着在我们家,这倒是反过来了”
说罢他扫了一眼女孩怀里的包裹,扭过脖子,装作不在乎地道:“多少”
“什么多少”
“你装傻是吧。”眼看着那人要夺包裹了,她倒也并不反抗的,把东西送了上去。在那人解开包裹的时候,她含糊不清地说:“你不肯被那些老爷子捧的话也行,我还是能多偷点多赚些钱的。咱们家里,总得一个帮着一个。”
“你需要人帮打小跟个人精似的。一有风吹草动,跑得比谁都快,要不然能被那杨老头看中,叫你去做贼”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人,女孩笑了一下。
那人又接着说:“我听说你们最近捞得不少,搞得不少人都盯上你们了。你可小心点。”
“我没事的,这两天我又没出去干活。”
“这可不对啊,那边不是出去了就要带上你吗”
女孩低了头,笑道:“新来了一个半大的姑娘,顶机灵。”
民国五年。夏。
昨夜下了雨,四合院里的某个屋顶又给塌了。房东凶得要死,好像是她们昨晚自己踮着脚往上捅的一样。最年长的那女孩子灌了口凉水,在外面极为爽利地和房东骂了好一会儿了。早起的姑娘一面编着辫子,一面听着外面的话音,脸上浮出点笑来。
尹言端了盆子往外走。盆子太大人太小,接了水后她就端不动了,只能搁在井边洗。路过的姑娘叫她别蹲着,蹲着的话也得把两条腿并住,怪难看的。
尹言抬了头要回她话,正好看见东屋门开了。从那里一前一后地出来两个十五岁的女孩。前面的是苏怀,人随性,好相处,后面那个则让人有些怕,总觉得她随时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好在她在这院子里还是收敛一些的。
苏怀打了一盆子水,却没有给自己洗,而是拧着白净的帕子,往后面的人的脸上招呼过去。被抹了脸的人仰起脖子,眯起眼睛,脸上露出猫咪被顺毛顺舒服以后的表情。
“还说不脏呢,看你这泥猴子。我可记着捡你时就在河边捡的,是不是把河里的泥都给带过来了”
袁野没接话,往后退一步,又往自己脸上撩了捧水。她直起身,也正好看见了正往这边望的尹言。
袁野噗嗤一下地笑了。
“这么小个人,拿着个大盆子做什么”
说完她回身进屋了,出来时端了个小盆子。她走到尹言面前,说:“给你,用这个吧。别老蹲在井边洗了。”
尹言没接稳当,差点把盆子摔在地上。接住后她往里面一瞧,只见盆子底画着两朵大牡丹,十分好看。
“留着好好用。”
尹言怔怔的,脑袋里没有盆子也没有牡丹,全是那人被抹脸时的样子。她不禁也想试试被人抹脸了,只是这么大的人了,洗脸也要别人帮忙吗她泼了水,往回走,又听见别人说:“那袁野,两年前捡来的吧”
“据说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呆,过了几日,又变得机灵起来。”
“是啊,够机灵的,可会拉拢人了,苏怀也真是的,一盒脂粉就哄过去了。”
拉拢尹言看了眼自己的盆子。
傍晚时出门的袁野和苏怀回来了。苏怀向来都是安安静静,不太愿意讲外面的事的。进来后是袁野在断断续续地讲:“拦路他倒是拦一个看看,谁拦我我就收拾谁,钱的事,谁肯服软”
“这年头乱得要死,指不定谁明天就没了,趁着还活着,吃两口好的比什么都强。”
晚上,袁野又端了盆子出来洗脸。这儿的姑娘晚上时要么是出去偷东西了,要么就是累得要死,谁有功夫好好收拾。尹言站在门口,看她洗。
尹言听见她自言自语地道:“真是,没了水和乳,脸好干。”
水说的是井水吧可是乳,这又是什么呢牛奶还是羊奶
袁野发现后面有人,便回头招呼她。尹言犹豫了一下,往过挪。
“我给你那盆子怎样”
尹言想起白日里听来的“拉拢”的说辞,摇摇头:“不好。”
“嘿,给你东西你还嫌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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