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笔细腻,笔笔相思
专心于作画的三皇子不觉疲倦,时间已然深夜,依然尽善尽美到最后一笔。末了再题上时间昌德二十一年春,夏炎。
刻意题上了这个名字
他这个徒有虚名的皇子,别人向来无视自己,甚至低位者直呼其名讳者也有。说实话,夏炎早已不在乎,这至少还证明人家知道你不是
却惟独,最想让他这么叫自己的人,称呼他为“三皇子”。没有别人口中明显带着的嘲讽,单纯地因为他是皇子而称呼他为皇子。
偶尔也会称呼他“夏炎”,这可以让他暗自高兴好几天。不知这点小心思什么时候被袁渊发现,每次惹恼了自己的时候都会一脸小媳妇的样对他说:“夏炎,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自觉地嘴角一勾,静静地等着墨迹晾干后,拿出仅有的画轴,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装裱好,收进自己的“藏宝箱”中。
这才安心地躺下,入梦。
梦好像也是甜的,因为,夏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二
这几天很反常。向来人迹罕至的紫禁城东北角破落的宫殿,突然有了“人气”。几位宫女太监忙里忙外,添添桌椅,扫扫灰尘,铺铺床褥,种种小树却惟独这座寝宫的主人被闲在了一边看热闹。
起因是前些天,这座不存在于别人眼中、甚至被人刻意忽略的寝宫迎来了一位贵客当朝右丞相卢嵩。
那天,夏炎照例在梨树下看树的长势,忽然听见了脚步声,以为是袁渊,笑着转头,却发现眼前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卢丞相,您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夏炎依旧站在树下,没动一步,极力维持着皇子的骄傲。
“三皇子客气了,作为丞相,就是要努力周全皇上的所有事北方的军情、西部的干旱、南方的洪灾,老夫实在是分身乏术,不然早就该来拜访三皇子殿下,请三皇子见谅。”
游历官场的时间太久,久到在夏炎还没出生的时候,这位卢嵩已在乱臣贼寇内部潜伏,挑拨各方势力,最后将反动势力连根拔除。回归朝廷后,又经过数十年官场的摸爬滚打,早已修炼成人精。且不说皇上现在心力不足之时,就连皇上正值身强体健的时候,每项决案的实行都要先得到这位卢嵩的肯定才敢继续,其实力可见一斑。
至于这位炙手可热的丞相大人为什么要来这座无人问津的破寝宫,当然是因为这只老狐狸昨天在宫中看见了交谈甚欢的夏炎和袁渊。
精明了一生的人没那么容易糊涂,眼看着皇上就要不行了,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没人不知道,习惯了万人之上,怎可能甘愿向别人摧眉折腰。于是他开始打算,打算哪个皇子继位才能继续手握重权。
本来也同其他人一样,卢嵩早已忘记这个三皇子,想投奔一个更“明事理”的新主,那日看见他与将军袁渊相谈甚欢,便有了新的打算,所以此时,他才出现在这里。
两人没说什么,一个心怀鬼胎老谋深算一个思想单纯远离朝堂,夏炎甚至觉得,丞相只是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
却不知这件事被谁传了出去,自从知道卢丞相支开了仆人孤身一人亲自去了夏炎的住处,先前一直明争暗斗拉帮结伙斗得你死我活的其他皇子才忽然想起“啊,还有这么个人呢”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诸位皇子像说好了似的开始行动。
最年长、最机敏、呼声也是最高的二皇子,很会“投其所好”,送来了一方上好的砚台;
三皇子送来了今年刚刚进贡的上好布料;
四皇子送来了明前龙井;
五皇子命人打了几套新的桌椅和柜子;
六皇子送来了几株果树的种子,也不管时间对不对,命下人挖坑种下了
接连几天,一直是整座紫禁城最安静的地方简直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
当然,最重要的,几位皇子各自留下了仆人一二名,表面上是处理日常粗活琐事,实际是用来监视
这个夏炎还是知道的,心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索性成全他们,省的下人们还得偷偷摸摸地向他们汇报,直接以“寝宫太小,没有多余空间留给下人”为由,让他们白天在这干活,晚上各找各主
这样大的动静当然会惊动袁渊,本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亲眼一瞧,着实吓了一跳。年久失修的宅子,硬是挂上了绫罗绸缎,眼前的景象只能用“格格不入”四个字来形容。
这次袁渊并不是独自一人而来,身边罕见地带了一个人。
看见了袁渊,这几天一直眉头紧皱的夏炎终于松了口气似的露出了往常般的笑脸,迎上去,笑着说:“你来了”
“嗯,听说你这几天过得不平静,我来看看。”袁渊依旧皱着眉打量着室内,语气很差地说,“他们给,你就要了”
“有些珠宝首饰什么的我都赏给他们派来的下人了,剩下一些绸缎之类的都已经挂上,若是硬要拆下,还得麻烦他们。”
“你知道他们这么做为了什么吗”袁渊问得迟疑,显示出他试探的意味。
“这点意图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当然是为了监视我,看看这个节骨眼,我会不会有什么”夏炎故意顿了一下,找到一个合适的词,继续说,“非分之想”
袁渊和另一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并没有继续那个话题,而是指着这个人对夏炎说:“他叫颜锡,从明天起随侍你左右。”
没有在官场上游历过的夏炎并不知那些人的险恶用心。已经备受冷落多时,为何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对他上了心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点点监视的成分在里面,最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袁渊。
谁都知道这位大将军不买任何人的账,也没什么喜好,却对这位身处冷宫的皇子尤为上心。如果讨好夏炎就可以得到军事支持,何乐而不为呢在这个敏感时期,就算不能得到军事支持,至少不会与己为敌,也不能让对手有丝毫的余地扳倒自己;就算拉拢不到,监视一下动向也是好的,不是吗
夏炎皱眉,疑惑地看看颜锡,又把眼神定回到袁渊身上,不解地问:“这没必要吧,而且跟着我可能有这顿没下顿,别耽误了人家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