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没附和那儒生。
他方才在二楼独坐,分明看到那名小姑娘本来就是和胖少年坐在一起的,后来去了后院又出来,见那胖少年被霍啸业一群人刁难,才戴上帷帽,扮作陌生人冲上去的。
而且,他清晰记得那小姑娘在楼梯拐角处愤愤地说霍啸业是读书写文章跟绕迷宫似的“学渣”,他只听过人渣,还是第一次听到学渣,当时一时不防喷出了茶水。
想霍明掌管户部,心有千窍,乃是老狐狸般的人物,儿子却被一个小姑娘说是“学渣”,这话传出去只怕能将霍明气个倒仰。
不过,他本来就不是多言之人,不再提那小姑娘,只沉默着听舅舅和那儒生叙话。
酒席过半,邢姓男子端着酒杯站起来,手指黑衣少年的方向对儒生说道:“无涯,起儿这孩子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二,我那妹妹自己糊涂,却累得他小小年纪尝了不少奔波。就拿现在来说,他的那些兄弟都在跟着师傅们读书的读书,学艺的学艺,起儿却马不停蹄去了趟南丘,一来一回耗了小半年,我和你嫂子一直担心,这样下去他的学业如何能跟得上其他人?只怕和他娘的处境也要更加艰难了。”
“可惜我是一个大老粗,只有一把子力气可使。你嫂子说你的学问当世难寻,今日来时我就在想,定要厚着脸皮托你指点指点这孩子,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邢姓男子又要再倒酒,儒生已经站了起来止住他:“邢大哥莫不是要羞煞我?你和嫂子对我有救命之恩,娘娘也是我的故交,今日我这点浅薄学识能有用得上的地方,高兴还来不及,此事我应下了。”
邢姓男子大喜,让黑衣少年倒酒敬儒生,儒生双手接过,又向黑衣少年躬身一礼:“仅此一杯即可,殿下,臣僭越了。”
暮色渐起,玉松巷崔府偏院,崔行初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半躺在榻上晾头发。
春华、实秋也都各自收拾了,换了身衣服前来服侍。
春华把浴桶边崔行初的衣服收起来,实秋撅着嘴:“小姐,真要把今天出门穿的衣服藏箱底啊?”
崔行初点头,散落着的黑发轻轻晃动:“嗯,藏,今天我们三个人穿过的衣服都藏起来不能再穿了,你想想,要是哪天穿出去被霍啸业他们撞见,再通过衣服认出我们来,那今天这事岂不是露馅了?别小气啊,藏!赶明儿再给你们俩做身好的,这京里布坊的花样比青县可多多了,咱们也得紧跟潮流。”
实秋一听要做新衣服立马高兴了,虽然她不太懂“潮流”是什么意思,但她已经习惯自己偶尔听不懂小姐口中的词汇了,开开心心地应了声:“好嘞!”
一旁的春华补充道:“小姐,那帷帽是不是也藏起来?”
崔行初一拍大腿:“对,春华说的对,还有那顶蓝色帷帽,都藏好了不能再用。”
“把什么藏好了?”一个声音从门外传过来。
崔行初扭头一看,扑上去抱住来人温暖的腰身:“母亲,你回来啦?把你藏好了,一定不能丢。”
随丈夫访客归来的崔四夫人接住扑过来的女儿,揉乱她头顶的软发:“小丫头,又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