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过年,比百姓家还忙,皇帝忙祭天祭地祭祀祖宗,皇后忙着招待各路命妇,一直忙到过了初五,才松泛下来。
初六这天,响晴,肆虐京城的风沙也消停了,远远看杨柳有了绿意,海子的冰面也呈欲融化之状,早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春起了个大早,听说舒家人今日入宫,因有允礼的照顾,舒家人过了年便住进了果亲王府,今日入宫,也是允礼陪着来的。
三春简单用过早膳,由青玉和黛眉等宫女梳妆更衣,本是年下,更因要见舒家人,所以穿的相当隆重,也确实重,头上首饰重,身上衣裳重,脚下马蹄鞋重,重得她一举一动都非常艰难缓慢,也就显得非常端庄。
打扮齐整,忽然发现不见了静香,问青玉:“静香呢?”
青玉道:“回娘娘,静姑娘天蒙蒙亮就出去了,奴才不知她去了哪里。”
三春蹙额:“这丫头,神神秘秘的作何呢?”
算了算舒家人进宫后,一家之主舒兰亭要先去面圣,女眷就往坤宁宫拜见皇后,诸事毕,方能过来储秀宫,三春看看时辰,还有些时间,本想同静香商量下,如何避免被舒家人一眼识破,之前可是商讨好久了,唯一可行的,就是装傻充愣,反正储秀宫都是三春使唤的人,事后对他们再编排一通谎话就可以了,可三春还是怕舒家倘或有个较真的,硬说自己不是舒婉柔,即使再硬撑,恐也让人怀疑,储秀宫也并非都是自己的人,一旦传出去,怕给别人大做文章。
静香不在,她就独自坐在炕上一边喝茶一边琢磨。
越是担心,时间过得越快,按规矩,这会子舒兰亭已经叩见雍正完毕,而女眷业已打坤宁宫出来,想着舒家人正一步步走向储秀宫,饶是三春平素处变不惊,此时也有些紧张。
终于,身为掌事的成云天进来禀报了:“娘娘,登州知府舒兰亭协同家眷,前来拜见娘娘。”
他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三春:“娘娘放心,舒家人悉皆安然,而他们拜见娘娘是在正殿,正殿宏阔,彼此距离远,这也是规矩上的事,就是娘娘再思念家人,也请娘娘别离开宝座,一旦传出去,没得说娘娘枉顾君臣之分。”
三春明白,他这是在暗示自己,舒家人不是毒虫猛兽,不必害怕,一害怕反倒乱了方寸,容易失误,她简单嗯了声,接着叹口气:“到底是与往日不同了,本宫不会不懂规矩。”
虽是家人,到底君臣之分,是不能直接见面的,这也是她敢大着胆子同舒家人‘团聚’的因由,于是出了寝殿,来到正殿,地平台上设了宝座,青玉黛眉扶着她过去坐下,然后一干宫女分列两旁,成云天手执拂尘立在三春右侧靠前,他身后是桂连全和另外一个小太监。
阵势算不得大,也足够威慑,毕竟这是皇宫大内,更何况储秀宫外都有侍卫把守,舒兰亭带着家眷进了正殿,只看见那宝座上端坐着个华贵无比的佳人,他就慌忙跪了下去:“臣,登州知府舒兰亭,并家中女眷,拜见舒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没等三春有所表示,是激动还是平淡,突然冲进正殿一个人,却是三春遍寻不得的静香,静香直接扑到舒兰亭跟前,一把抱住他:“老爷!”
突然之举,倒把舒兰亭唬了一跳,见是静香,她名义是舒家的丫头,其实是自己的女儿,抱着自己也就理所当然,舒兰亭亦是哽咽:“静香,你还好吗?”
静香匆匆说了句‘我还好’,却附耳过去低低道:“舒嫔娘娘不是小姐,老爷千万别声张。”
原来,她一早就不见了人影,是去堵截舒家人了,可是她到神武门的时候,见允礼和另外些大臣同在,就没敢言语,眼巴巴看着舒家人过去,她又跑到别处去堵截,终究还是错了路线,赶回来储秀宫,即听说舒家人已经来了,她这才以此法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