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十九姑的角度,看到一个男人的头顶,灯光下,那男人的脑袋油光锃亮,行一步,身上的长袍亦是金丝银线炫目。
十九姑也是见过孙尚荣的,此时深吸口冷气,老天,这老贼如何回来了?
孙尚荣突然而归,也是三春未曾料到的,忽然想起白日里十九姑所言的不安,大抵就是冥冥中感知了这个,而自己虽然不能未卜先知,对一些事还是有感知之能的,为何这次,却浑然不觉呢?
见孙尚荣踱至身边,三春强做镇定,倘或这是自己的劫,当初阖家蒙难自己都未死,老天会不会再次眷顾自己呢?
心思如潮涌,面上却微澜不兴,淡淡道:“大人鞍马劳顿,还是回房歇着吧。”
孙尚荣围着她转圈,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相马似的看了半天,方呵呵一笑:“不急,几天未见,实在有些想念,所以先来看看你。”
他的笑只是发出声音而已,脸上殊无笑意,旁边的荼蘼噤若寒蝉,只忧心忡忡的看着三春。
三春心里也怕,但怕解决不了问题,更多的是在想法子自救,嘴上却忙着虚与委蛇:“大人身边莺莺燕燕数不胜数,特别是花姨娘,新近为大人添了男丁,大人该先去看看花姨娘方是。”
孙尚荣往椅子上坐了,体丰,身子重,压得椅子吱呀一声,他道:“甭跟我提花姨娘,那贱人和杨易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怎知那孩子不是他们两个的孽种,倒是你,你的分量够重,说不定会是我的武器。”
他如此说,三春更确定他真的犯了案子,也就是说,他的死期真的到了,倘或以己之躯换来他的死,不单单是给吕安和那些兄弟报仇,也是为民除害,如此,自己即使是死,也死得其所。
这样一想,内心的狂喜覆盖了惊惧,佯装不懂,问:“大人要同谁对敌?我乃一介女流,安能成为大人的武器?”
孙尚荣看了眼荼蘼:“去煮杯茶来。”
荼蘼晓得他是想支开自己,又不敢违逆其意,只好屈膝施礼,转身去了,临出门,担忧的看了眼三春。
三春哂笑道:“莫非大人要对敌的果郡王?这世间,唯有果郡王堪称是大人的敌手了。”
她的话像是对孙尚荣说的,眼睛却看着荼蘼,那目光意味深长,不单单荼蘼感知到了,连房顶的十九姑都猜测,她大概是在暗示荼蘼,唯果郡王方能救她。
十九姑有些迟疑,考虑要不要跳下去杀了孙尚荣救走三春。
正此时,孙尚荣哈哈凌然一笑,将拇指和中指轻轻一弹,噗,指风凌厉,竟能将烛火扑灭,房内陡然暗下,十九姑也吓得一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孙尚荣的对手,于是反身下房,准备去搬救兵,不成想因为着急,脚下不稳,碰掉一块瓦片,惊动了魏婆子和陈婆子,也惊动了房内的孙尚荣。
其实,他方才隐约听见屋顶有响动,巧的是刚好伴有一声猫叫,他窃以为是猫,此时觉着不对,迅速冲出门来,不等问门口的魏婆子和陈婆子,只见一条黑影飞檐走壁而去。
魏婆子和陈婆子倒是没看见黑影,却发现房中出来了孙尚荣,二人大惊失色,张口结舌:“大、大人!”
原来,孙尚荣也是攀窗而入的,此举不是为了不惊动家人,而是怕允礼暗中在监视他或是在保护三春,见两个婆子傻了眼,他怒道:“还不叫人拿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