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桌子饭菜看上去虽然诱人,但却都是凉菜,就连鸡和鱼都是冷的,汤汁已经凝固成了果冻一样,用筷子都可以夹起来。
心里没由来地涌出了一股抗拒的情绪,陆重下意识放下了筷子。虽然这些食物即使冷掉了也同样美味,但陆重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吃,想办法离开这里。
陆重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他自己的家,为什么要离开呢?不过虽然他没有起身离开,但也没有再动那些食物。而父亲母亲好像一点也不关心他,自顾自地大快朵颐,不长时间就将一桌子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他们终于将筷子放下的时候,陆重忽然感觉后背发凉,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他回头一看,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但等他重新转过身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父母正盯着自己。
他们两个人的眼神有点太过奇怪,陆重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道:“爸……爸,妈,你们,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该上路了。”父亲忽然开口道。
陆重不明所以,试探着问道:“去哪儿?”
这时候母亲也开口了,她张着嘴大笑:“当然,是去地府啊……”
随即陆重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听起来就像有房子倒塌了一样。他慌忙回过头向外面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巨大的鬼脸。
这张脸通体惨白,只在眼眶和嘴角泛着一点青色,它的眼睛紧闭着,面部僵硬没有表情,就像是一张怪异的面具一样。最重要的是,这张脸太大了,陆重通过门框只能看见它的半边脸。
这张脸静静地堵在门口,没有睁开眼睛,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沉默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陆重吓得双手抓着自己的大腿,掌心一片湿润,一时间手足无措。
“看,它来接我们了。”
听到母亲又开口说话,陆重下意识向她望去,可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吓得他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只见母亲一直咧着嘴笑,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很快嘴角就裂开了。但她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一样,还在不停地笑,嘴角的裂痕也越来越大,殷红的血液从伤口中不断流出,淌到了衣领上,最后将胸前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但母亲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反而笑得越来越大声。
不光是母亲,父亲也同样发生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变化。他也一直在笑,但没有像母亲一样把嘴角都笑得裂开,他只是坐在那里微笑。但笑着笑着,不知怎么回事,他右眼的眼球就吧嗒一下从眼眶里掉出来了,直接落到地上,在地上骨碌骨碌乱转。紧接着,他失去眼球的眼眶周遭肌肉不断萎缩,很快就皱到了一起,并且从黑乎乎的眼眶里不断向下滴落脓水,好像一瞬间就开始腐烂了一样。
就在陆重惊骇的目光中,父亲母亲同时向他伸出了手:“来,衣服换好了,断头饭也吃了,我们该上路了。”
直到现在,陆重一听见了“断头饭”这三个字,才弄明白“上路”是什么意思。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衣服上一个不起眼的寿字,欲哭无泪。
原来,是要他去死啊。
想通了这一点后,陆重的心里反而没有了多少恐惧。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静静伫立在门口的鬼脸,转而主动握住了父母亲的手。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神秘人,想起了石泉村的变故,想起了那三只纠缠自己的冤魂,也想起了自己在渡风杂货铺认识了风一。
最重要的是,他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见到了父亲,他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陆重咧嘴一笑,他明白梦魇已经控制了自己的梦境,而在梦里,自己根本无力反抗。
他握着双亲的手,感觉这两只手粗糙,僵硬,没有一点温度,可他就紧握着不愿松开。
如果死亡的到来无法抗拒,那这样结束生命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是在梦里。
他缓缓闭上双眼,嘴角挂着微笑,等待着屋外那张鬼脸将自己一家三口带入永恒的黑暗。
但就在这时候,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风一的声音。
“醒醒,别睡了,再睡就该冻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