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想沈士居临危之际,还能如此守信,实乃真君子也。”
谢安叹了一句,忙唤了人送蒲团过来,示意沈氏坐下,他自己也以极为温和谦逊的姿态面向沈氏。
谢道韫不禁好奇的问了句:“三叔父,沈氏家主到底在信中写了什么?”
谢安便道:“原本你们堂伯谢尚与范汪范太守一起组建了一支专门用于北伐的北府流民兵,其势可与西府军事力量相抗,然,桓符子一直忌惮我们谢家,范汪一次北伐失利,桓符子便借此机会罢黜了他的兵权,同时对你们堂伯谢尚也进行打压排挤,
永和七年,桓符子趁着你们堂伯病重之际,再次上疏令其北伐洛阳,然而,这次北伐依然以失败而告终,桓符子便以此为由令我们谢家解散北府jūn_duì,你堂伯不想与桓符子相抗而削弱了我们大晋的元气,于是便名义上解散了这支jūn_duì,令其卸甲归田,而将代表这支jūn_duì的督印交由了沈士居手中。于是这支jūn_duì便成了吴兴沈氏一支入则为民,出则武装的部曲私兵。”
谢道韫听罢既惊诧又恍然大悟,不禁接道:“原来传闻吴兴沈氏强大的部曲武装竟然是堂伯当年组建的一起北府兵……”旋即又想到什么,看向沈氏道,“沈夫人之前跟我说,那个男人为了得到这支部曲私兵,曾经潜伏于沈家之中,王敦之乱时,沈士居响应出兵,便是他的手笔,那么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原就是这支部曲私兵的首领,因为他居心叵测,暗藏野心,想利用这支jūn_duì掀起我大晋的内战,所以堂伯才提拔了刘建,与他分管这支jūn_duì,渐渐取代了他的首领之位。”谢玄接道。
听到此,谢道韫不禁眸色一凝,沉声道:“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便杀了堂伯吗?”
这句话令得谢安不禁也动了容。
谢玄亦是沉默了一刻,方才接道:“堂伯北伐驻扎寿春之时,是一名舞姬潜进了镇西将军府中,以堂姑的容貌接近堂伯,将一枚毒针刺进了堂伯的胸口……”
“那名舞姬是谁?”谢道韫又问。
谢玄便答:“虞氏!”
这话音一落,谢道韫与谢安的脸色便是倏然一沉,这时,谢玄又接了句,“她也是那个男人所擅养出来的细作,而且那个男人曾经是伯祖母从邺城之中救出来的鲜卑段王室后人。”
提到这件事情,谢安亦有些沉吟变色,关于那个从邺城之中救出来的鲜卑男孩,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那件事情到底不便宣之于口,而且那个时候,伯父伯母为了不让那个男孩感到歧视,也禁止谢氏中人对他的议论,却未想到……
“既是有恩,他为何还要恩将仇报,对堂伯下此毒手?”谢道韫不禁愤怒道。
谢玄的脸色不禁更加悲愤郁沉。
“不仅如此,便连堂姑……”
话说到一半,他便住了嘴,不忍再说下去。
谢道韫又岂会听不出这话中之意,便接道:“你的意思是,堂姑也是他杀的?那堂姑腹中的孩子……”
“就是阿钰!”
隐忍半响之后,谢玄还是道出了这一句。
而这一句不仅令得谢安与谢道韫震惊,便是沈氏也大惊失色,不禁趔趄的向后退了一步。
沈氏一直知道顾钰是那个男人从自己心爱的女人手中夺走的孩子,也曾经从那个男人手中看过那名女子的画像,却也没想到,阿钰竟然是镇西将军的妹妹谢真石之女,而谢真石是褚太傅之妻,那么阿钰岂不是……
沈氏不禁面色发白,喃喃自语道:“她竟是褚太傅的女儿?”
是啊!她是褚太傅之女,更是大晋朝临朝听制十数年的太后,这时的谢玄似陡然间想起一事,忙摇了摇头,自言道:“不,我绝不能让她再重踏前世的覆辙,做一个孤独终老任人辱骂的太后。”
而现在琅琊王还未选妃便已登基,他未来的皇后还会是那个褚氏阿蓉吗?
新帝继位,皇后之位必不能空缺,按旧制,天子很快就会选妃立后。这一世,没有了桓澈的谋划,没有了阿钰的顶名替代,一切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在他的沉吟思索中,谢安突地道了一句:“阿遏,尽快将那小姑子娶了吧,不管褚家认不认,我们谢家绝不能让她流落在外,再受到半点委屈和伤害。”
“算起来,她的及笄之礼也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