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真的要废帝自立?”顾钰再次问。
“大晋的江山也是司马家从曹魏手中夺过来的,既然他们可以篡权夺位,我桓氏又未偿不可?阿钰,我记得你前世跟我说过很多忠臣良将为国尽忠一辈子而不得善终的故事,后世的事且不论,就拿前朝太保卫伯玉来说,一生尽忠,最后却因妇人的阴私算计而落得一家九口人不得善终的下场。
既然天子疑我父,而庾氏兄妹把持朝政又处处与我父亲作对,那我父就只能干脆效仿伊尹、霍光之举,改选明君了!”
顾钰脸色大变,看向他道:“天子无错,你父亲以什么名义废帝?”
桓澈便笑了起来,他看着顾钰,以极为低沉的声音道:“天子无后,本就是错!”
霎时间,顾钰脸色一白,说不出话来了,旋即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讥讽之笑。
“是了,我倒是忘了,便连诬陷天子阳痿不能生育这么无耻的理由都说得出来,也的确是没有你想不到的办法了!”她道。
前世,司马奕的废黜便是因为桓澈散播了他不能生育的谣言,且令人招供出宫中皇子皆为司马奕之宠臣与其后宫嫔妃所生,于是桓温便可堂而皇之的以其“无后且昏庸无能”而将司马奕废黜。
顾钰话音一落,桓澈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钰,还是你最了解我!”他道,然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一次,你可猜错了!”
顾钰神色微凛,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禁狠狠的攥了起来,这是重生以来,头一次她感觉到一种无力感,如果历史的进程由此而改变,那么将来她应该如何应对?
这般隐忍的过了好半响,她才又问道:“那么,你父亲要呈给天子的六道表章又是什么?”
……
此时的太极殿内,百官林立济济一堂,整个大殿却是鸦雀无声。
天子悚然动容,庾太后已是震惊失色,虽有帏幕遮挡,但众臣还是能感觉到那坐于幕后垂帘听政的皇太后陛下已是浑身颤抖起来。
郗嘉宾的话犹在大殿之中回响,其铿锵之声有如惊雷般响在众臣的耳畔。
“……中朝有贾南风乱政而致使八王之乱,社稷倾覆,由此可见,女子摄政,终于国朝不利,社稷不稳,且今天子已成年,臣恳请庾太后退居显阳殿!”
“另,请天子降罪于庾怿,以还江州刺史王允之一个公道。”
六道表章,第一道竟是要将摄政的庾太后驱逐于朝堂之下,而第二道更是要执掌一方方镇的庾氏兄弟庾怿之性命,司州刺史庾怿竟然为了夺取江州潘镇,不惜送毒酒给时任江州刺史的琅琊王氏王允之,不料王允之心存怀疑,便将那毒酒喂了狗,狗当场翻倒于地,王允之大惊。
本来此事王允之已有密奏传回,天子见后也有斥责过其小舅舅庾怿,并夺去了他司州刺史之重职,将其贬为庶民,庾家不想将此事闹大以影响颖川庾氏一族的名誉,已然劝得庾怿退隐山林,不料,今日大司马桓温竟然又将此事给抖落出来,这分明便是要借此来打击庾氏,夺其潘镇之权。
百官们又是震惊又是悚然不敢言。
庾氏理亏在先,便连大司空庾冰也不敢站出来为自己的兄弟说一句话,只道:“其兄任意妄为,非我庾氏之愿,此事,臣会给琅琊王氏一个交待!”
郗嘉宾便含笑回了一句:“季坚清贞,毓德驰名,臣亦相信大司空必会处理好此事。”
大殿之中一时又静了下来,天子不敢言,直过了好久,才有大臣忍不住问道:“不知大司马另三道表章又是什么?”
郗嘉宾便将第三道奏折送于太监之手,待天子看过之后,又继续道:“吴兴男子沈黔,清廉操守,辨悟绝伦,其才名已远播天下,其德行闻名乡里,坚固足以办事,臣恳请天子解除其刑家之后不得为官的禁锢,令其入大司马西府,为国效命!”
听到这道表章的内容时,天子只觉内心猛然松了口气,于大殿之内众臣的纷纷议论声中,天子终于抬手,道了一声:“准!”
“那还有第四道表章呢?”天子又问。
郗嘉宾便道:“第四道表章乃是大司马为其子桓澈所求,乃求天子赐婚!”
“赐婚,为谁赐婚?”天子陡然色变,忙问道。
郗嘉宾道:“为桓氏六郎君桓澈与晋陵顾氏的十一娘顾钰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