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李氏这般想时,周氏不免垂泪,李氏的笑容有多假,眼底深处有多少鄙夷,她可是一望之下便一清二楚,可她却不能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只能任由着女儿去做,她已经没有力量护自己的女儿周全,尤其在这些上位者面前,她们已经没有了选择命运的权力,只能如蝼蚁一般苟且偷生。
……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李氏便带人端着一碗羹汤来到了桓澈的梨雪园,彼时的桓澈正在小憩,忽听到叩门声,亦是极为不耐烦,怒道:“我不是说了,谁也别进来打搅,你来干什么?”
婢女在门外施了一礼,忙战战兢兢的答道:“郎君,是夫人来了,夫人说想见郎君。”
桓澈皱了皱眉头,迟疑了许久,才懒懒的起身,正欲去开门时,那隔扇便被人推了开,一身披华缎的绝色妇人便带着一婢一仆走了进来。
来者正是他的生母李氏。
李氏本是春风满面,一见桓澈眉宇轻皱,面色憔悴,便心疼道:“我儿这是怎么了?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
说着,人已走近,伸手便抚在了桓澈的额头上,又咿呀一声惊道:“怎会这么凉,是不是生病了?”说完,又转向身后的婢女,“你们是怎么回事?六郎君身体不适,你们做下人的都不知道吗?还不快去请医者来?”
桓澈便截断道:“我没事,阿娘,你别总是斥责她们,与她们无关!”
“她们的职责便是照顾好你的饮食起居,你若有事,怎么能与她们无关。”李氏反驳道。
桓澈不耐烦与她说,便就此打住了话题,转而问:“阿娘有什么事?快说罢,儿想休息了!”
李氏便从婢女手中将一碗羹汤端了来,送到桓澈面前,一脸慈爱的笑道:“记得澈儿小的时候,阿娘常会给澈儿做我蜀国的名菜以及羹汤吃,倒是你现在长大了,阿娘在你身边照顾得少了,今日阿娘便亲自下厨,做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桂圆莲子羹,来尝尝!”
“小时候爱吃,不一定现在也爱吃!”桓澈顺口接了一句,又道,“不过是阿娘做的,我便吃!”说着,便顺手接过李氏手中的羹汤送到唇边,正要喝时,又忽地停了下来。
一旁颔首而立的婢女便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不料,桓澈的目光也忽地扫向了她,然后又投向李氏,李氏便诧异的问道:“怎么了?是不爱吃?”
桓澈便道:“阿娘,你自小便教我怎么辨药,所以,我才能躲过别人一次又一次的暗算而活到现在,可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阿娘自己也会将此法用在儿的身上,阿娘到底想干什么?”
李氏的脸色便是一白,似有些后悔似的低唤了一声:“澈儿,阿娘也是……罢了,你放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去夺桓澈手中的汤碗,不料,桓澈陡地仰首,将一碗羹汤喝了个干净,然后将汤碗丢到了桌上,道:“罢了,阿娘想要如此,那便如阿娘所愿,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似极为嘲讽而厌倦的看了李氏一眼,道:“该留下的人留下,不该留下的人便走吧!”
李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颇有些愧疚而痛心的看了桓澈一眼,才点头示意身边的仆妇一起走了出去,隔扇之门关上,便只留下一婢女僵直着身体站在了门前。
桓澈背对着她,便这般站了许久,直到婢女以为他不会说话时,他才忽然又道了一句:“过来,为我更衣!”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低沉也太过靡荡,婢女的脸色不禁一红,心也跟着噗通噗通直跳了起来,她踌躇了一刻,才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一步,然后慢慢的走到桓澈身边,竟是低低的唤了一声:“桓郎——”
桓郎,这个字应该怎么写?
桓郎,这个音节应该怎么吹?
桓郎,随绰随吟是什么意思?
桓郎,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我一定会达到你的要求,只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将我送出去!
“阿钰——”
桓澈陡地转身,一双赤红而瑰丽的眼睛便盯向了怯生生站在他面前的少女,他伸手抚向了少女的脸颊,神情专注而痴迷,却又在手指移向少女纤细的雪颈时,陡然间手中加力,竟是紧紧的扼住了少女的咽喉,沉声道:“顾氏阿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
少女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不禁脸色发白,啊啊的叫了起来,而下一瞬间,一条手臂便紧紧的圈在了她的腰间,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床塌上,少女的脸色也是惊恐而变,而当一张精致而绝美的面孔朝她逼近时,她又禁不住神情一呆,逐渐陷入痴迷!
多美的一张脸啊!不知令多少春闺少女着迷,多少名门贵女幻想了一辈子都得不到他的青睐或是能被他看上一眼。
顾芸心中一时竟生出一丝自豪和满足感,哪怕他将来会变得极为暴虐无情,哪怕他会弑兄杀父手染鲜血,可那又怎样?只有他才能掌控这大晋朝的命运甚至主宰天下,
也只有他才能让她成为强者,成为手握权柄的人上之人!
顾氏阿钰,你不甘愿为棋子,我甘愿!
棋子不会永远为棋子,总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天!你便等着吧!
这般想着,她竟有些得意而欢喜的笑起来,这时,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传来,伴随着那令人沉醉而酥麻的欢愉,顾芸亦伸出手来,紧紧的抱住了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身躯……
……
谢府之门大开,谢玄从府中匆匆的疾步赶了出来,一群婢女急急的追上,正惶惶不知所措时,前方便出现一道人影拦住了谢玄的去路。
“阿逷,你站住!阿姐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