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宁可做琅琊王之妾,也不做天子后宫中的一位?可你这么做,不是更让父亲在天子面前毫无颜面吗?如今你父亲还被削了职,他现在是彻底的厌弃我们母女了。”她痛心疾首道。
顾十娘却是冷笑道:“阿娘,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比我清楚吗?他之所以爱重你是因为你够利用的价值,是因为你义兴周氏的武装部曲私兵,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敢抬你为正妻啊!
如今因为我,父亲就厌弃你,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一天,你我都失去了利用价值,他就不再需要我们了?”
说到这里,顾十娘紧紧的握住了周氏的手,道:“阿娘,我们不能只依靠父亲,莫说他将来是否会成为顾家家主,就算成了,到时候阿娘你人老珠黄,他还会像从前一样爱重你吗?
男人的贪欲是不会满足的,当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后,他就会想要更多,到时候你不但要给他纳妾,还要忍受他的嫌恶与不满,无论你做多少,你永远都塞不满他的心,到那个时候,阿娘你只能默默的躲在一处哭,却还不能让他知道,因为你怕他知道……怕他知道后更加厌弃你!”
当顾十娘说完这番话时,周氏的心便是猛一寒颤,这一刻,她竟发现顾十娘原本清澈的眼眸中竟然有火焰与恨意涌动,这样的顾十娘哪里像从前她那个温婉单纯的女儿。
“阿芸,你到底怎么了?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你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子,从哪里学的这些话?”周氏深知女儿的这番话一点也不假,甚至她有强烈的预感,这就是她的将来,是她最真实的写照。
“阿娘……”顾十娘忽地呜咽着抱紧了周氏的脖子,在她耳边泣声道,“阿娘你相信我,选琅琊王不会错的,琅琊王心慈柔软,知恩图报,我若对他好,他不会弃我,将来他若登基,我就算不是皇后,地位也差不到哪里去,我会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
阿娘,你不也想重振义兴周氏之世族地位吗?我知你恨吴兴沈氏,更恨极沈氏及她的女儿,我会帮你报仇的!”
周氏眼眶里的泪忽地就涌了出来,她轻轻的抚了抚顾十娘的后背,不禁哽咽道:“十娘,阿娘其实只希望你过得好,你若觉得跟着琅琊王会好一些,那你以后就全心的辅佐他,有什么需要也随时传信于阿娘,阿娘会想尽一切办法助你在琅琊王府行事。”
“至于那个顾氏阿钰,你不用管,阿娘来对付她,阿娘就不信,以阿娘手中所握有的力量,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
顾十娘含泪猛点了头,又扑进周氏怀中低声啜泣了起来。
次日一早,顾府中门大开,一行人徐徐而出,以天子与琅琊王为首的车驾自顾府门前出发,再次出现在了晋陵的街道之上。
晋陵城街道上再次喧声大作,城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一次回程的仪仗阵势甚至比来时更为恢宏,因为这些车驾之中不仅有健康来的世家子弟,便是连吴郡之地也有好几位世家子弟的车驾紧随其后。
这其中就有吴郡张氏徽记以及朱氏徽记的马车以及晋陵顾氏的马车。
顾钰也是一早得知,这几日张十二郎几次受邀参加健康士子们的清谈宴会,很是得王五郎之赏识,这次随行去健康,也是王五郎打算将其引荐给自己的叔父王允之,顾钰记得这个时候的王允之正在江州任上,而且为政有方,甚得声威和惠泽。
不过,她没有记错的话,王允之的寿命也没有多长了,而前世的张玄之最终也进了西府,在土断的政策上为桓温出了不少力,最后继任吴郡太守,
太守之职本也是清贵显职,是她为了打压桓氏才将张玄之提升为吏部尚书,招至中枢台城为官的。
想到这里,顾钰轻叹了一声,忽地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将她的思绪打断。
“十一姐,我也要去健康,我也要去!”
顾钰回头一看,见正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顾冲之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向她奔跑了过来,也不待顾钰反应,这孩子跑到她的车前,就将身上包袱往车中一甩,小小的身子就朝着马车上攀附了去。
张氏急急的从后面赶了来,看到顾冲之瘦小的身子挂在车辕上,吓得脸色惨白,忙哎哟一声喊道:“我的儿,你快下来,车上危险!”
说来也真是巧,张氏话一落音,那马竟是嘶吼了起来,四蹄陡地扬空,突地就朝前方疾奔而去。
张氏脑子里一嗡,跟着一声尖叫,差点晕倒下去,便在这时,顾钰眼疾手快,立刻追着马车奔去的方向,腾空而起,将半截身子挂于车外的顾冲之抓入了怀中,朝着一旁的地面滚落下来。
正好登上马车的顾毗撩开车帘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得赶紧下车奔至顾钰面前,又看了看被顾钰护在怀中的顾冲之,颤声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顾钰摇了摇头,又看向了那辆还在疾奔中的马车,道:“祖父,那辆马车……”
顾毗连忙点头,忙叫了几名部曲,急下命令道:“快去将那马车拦下,莫要惊扰到街上百姓!”
“是!”
几名部曲应命骑马,追赶而去。
张氏便在这个时候跑了过来,一把将顾冲之扯进怀里,竟是对顾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你想害死我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