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太俗套了吧”
路边驴车上,少年任真倚在车厢旁,嘴里叼了根草杆,看着梧桐树下正眉飞色舞的说书先生,一脸不屑。
“唐家三叔,听你说书都二三十年了,还是这么烂,就不能换个花样整天不是戒指里藏老头儿,就是捡头蠢猪变神兽,敢情您老人家跳崖走狗屎运的机会,比隔壁老王给张寡妇挑水都多”
这话说完,树下顿时沉寂。片刻后,观众再也憋不住,顾不上老先生的颜面,哄然大笑。
老头儿脸色瞬间绿了,恼羞成怒,抄起屁股底下的马扎儿,就要砸过去。
“放你娘的狗屁你这小野种才十六岁,就能听老子说书二十年再敢满嘴喷粪,信不信我让那头跟你一样寒碜的瘦驴怀上种,看你拿什么赶车糊口”
树下又是大笑,这主意够恶毒。
任真以载客进出金陵城为生,全靠这头毛驴混饭吃。它要是怀了孕,不但没法伺候人,人还得倒过来伺候它,今年冬天他可就揭不开锅了。
少年也不生气,跳下驴车,伸了伸懒腰,享受着午后的温暖阳光,一脸惬意。
“那敢情好,三叔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把驴肚子搞大,硬,实在是硬您放心,等这宝贝毛驴下了崽儿,我保证让它认您当干爹”
观众笑得更厉害了。老头儿以毒舌著称,任真这张嘴更是贱得出了名,两人就是对冤家。
老头脸都黑了,也不说话,站起来挽着袖子,就要冲过去揍任真一顿。
任真急忙躲到魁梧的徐老六身后,一副小鸟依人的架势,嘴上却不依不饶,继续调侃。
“三叔还是这副驴脾气作为你的衣食父母,咱点评几句就算给面子,无非是想让你创新一下,总不能你往咱嘴里灌啥,咱就得吃啥吧”
在观众配合的劝解下,老头坐回马扎上,怒气未消,吹胡子瞪眼地道:“创新创新,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狗屁词儿,一天到晚挂在嘴上你行你来说,不行就他娘的给我闭嘴”
“真让我说”任真微笑着走过来,一本正经,手却偷偷伸向盛着蚕豆的小碟里。
老头骤然一僵,他只是随口说说,这小子今天不按套路出牌啊
任真推开他,一屁股坐到主位上,在所有目光注视下,装模作样干咳半天,才终于开腔。
“人族有南北两朝,江湖有风云双榜。话说半年前,名列风云榜前十的北唐剑圣,顾剑棠,孤身潜入咱们金陵,不知有何图谋”
一听到“顾剑棠”这名字,原先嘈杂的树下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面露惊异,眼神又透着期待之情。
少年说的哪是故事,分明是最近甚嚣尘上的江湖大事
“顾剑棠此行,是为了刺杀皇帝陛下,还是寻找传说中的烟雨剑藏这个无从得知。若非绣衣坊勘破其行踪,大家甚至都无法知晓他的降临”
大树下,任真滔滔不绝,其他人听得出神。
“一人一剑,就想横扫南晋哼,那是痴人说梦几天前那场惊世之战,诸位想必有耳闻,顾剑棠以一敌四,且战且歌,最后重伤逃窜,不知所踪”
他略微停顿,伸出左手想抓把蚕豆,忽然想起刚才抠鼻屎用的就是这只,于是缩了回去。
“这些天全城封禁,不准出入,你们可知这是为何”他眨了眨眼,笑容神秘,刻意压低了声音,“据我的小道消息,顾剑棠如今还躲在城里,成了瓮中之鳖”
说到这里,他恍然记起道旁的驴车,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生怕它趁机溜走。
人群七嘴八舌,开始议论起来。
“不可能吧那可是十大风云强者之一,乖乖,人家稍微一抬腿,还不得十万八千里”陆瘸子摩挲着手里拐杖,做了个抬腿的姿势。
徐老六轻哼一声,满脸倨傲,“扯淡,你以为他是神仙咱们南晋的强者也不是吃白饭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门”
隔壁老王放下挑水的扁担,愁眉苦脸,“如果他真的还在城里,咱们岂不是有危险就算他受了重伤,俺也打不过啊”
任真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哭笑不得。
这时,张寡妇放下手里正纳着的鞋底,嗓音尖锐,“我看你就是满嘴放炮你不是自称什么金陵百晓生吗那你倒是说说,顾剑棠究竟藏在哪里”
说这话时,她不忘狠狠瞪任真一眼,显然还在记恨刚才他调侃老王给她挑水的事。
任真一脸黑线,大妈,您还真敢问啊
“剑圣容貌俊俏,无人不知。瞧你那思春眼神,怕是想偷偷跑去给人家生娃吧”
他偷瞟着她那高耸傲人的胸脯,猥琐地笑道:“既然这么心急,且容我掐指一算,可不敢耽误了你的发情期”
人群彻底炸了锅,坏笑声此起彼伏。
“你”张寡妇气得花枝乱颤,胸前那处波涛汹涌,吸引了无数火热目光。
便在这时,一道淡漠话音从不远处传来,令大家笑意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