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气道,“我钱怎使,是我的事,什么奢啊俭的,旁人看法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哥是旁人啦?”刘备更气。
“你不是旁人你还是圣人啦?”
李轩一点不领情,斜眼瞅着刘备,不屑道,“你别跟我来家长作风这套啊,什么我是为了你好的。与爱民如子,要为民做主的大老爷,有啥不一样?把我当奴隶是吧?不怕我戴黄巾是吧?我说造反就造反啊我跟你说。”
刘备气极,伸腿就虚踢了李轩一脚:“目无纲常…”
刚骂了半句,唇角一抽,想起了被四弟驳的一文不值的三纲,脸又纠结起来了。
“我是无所谓啦,大不了把公帑朝兜里一揣。”
李轩抬腿掸了下膝盖下被刘备脚尖蹭上的土,顺势下摆朝腰带上一斜插,单手反掌朝前一伸,摆了个黄飞鸿的造型,冲看的愣神的刘备道,“兵卒原皆是征,无利。后为募,勇怯者拿一样的钱。咱要是想让士卒勇往直前,就不能好孬一个熊样呀。兵卒有钱了,是喝酒耍钱,还是买田,大哥也要管么?”
“为何不管?”刘备诧异道。
“整天窝村里的乡民,没钱了饿了,就省吃俭用,把裤腰带再勒紧一点。”
李轩笑嘻嘻道,“若是强盗,马贼,土匪没钱了,饿了呢?这些盗贼匪为何宁可拿命抢钱,也不勒紧裤腰带?因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大鱼大肉,见惯了世面,心就不安了。宁可杀人放火受招安,也不肯老老实实举孝廉。
这些盗贼匪可有田?有的,与北方军一样,种的是军田,收割的是敌头,晒谷场上晒的是军功,荣耀,勇名,战利品。
若我士卒种的是农田,心中必是农田之心,敌在前,想的却是家里收麦缺人咋办。那我等给士卒的田越多,家里收麦就越缺人,士卒就越是不会勇往直前。
毕竟人死了,家里收麦缺人可咋办?”
刘备听懵了:“这…”
“这会让我们的军不整,兵不精。”
李轩平静道,“这会让本来的敢死之兵,越来越怕死。让本来的敢前之兵,越来越畏缩。会让兵越来越退化。无论是战斗技艺,还是心理,都会呈一条下降曲线一直朝下掉,直至成为披战衣的农夫。
再训练都没有用的,兵源素质会越来越差。民生越是富庶,兵源素质降低的速度就越快。封闭隔离民风都没用的,心是隔离不了的。民风越软,军心就越软。
慢慢的,城郊之民就不可再征了,战刀硬弩再好,羊是耍不了的。那就只能招募山林野人,矿工,偏僻乡村的淳朴之民。
说俗了就是招募本身生活环境就封闭地方的人,穷地方没出路的人。越穷越好,越单纯越好,越傻越好,年纪越轻越好。
只有这样的傻兵,才好忽悠着让他们为了这个那个的死去。开放地方的人就不行了,年龄一大一成熟就不行了,心思复杂了,就很难忽悠了。”
“小弟之意是?”
刘备聪慧,从话中听出了话后的王朝兴衰,沉吟少许,才道,“…小弟意指,战国,秦汉兵之别?战国诸侯国亡,秦亡时,诸侯国之兵仍精,秦兵仍锐。前汉之末,汉军却早已无汉初之锐气。本朝时下汉军,与周边诸胡较仍精,但比起光武之时,又大大不如了。战国诸侯,秦与汉为何不同?”
“因为先秦之时恪尽职守,各走各的道,各守各的德。不是天下皆守三纲五常独尊儒。其时,士农工商之德亦不统,各有各的德。”
李轩平静道,“春秋战国之时,君有君德,有晋文公退避三舍,有赵襄子脱衣予豫让刺。士有士德,晏子二桃可杀三士。商有商德,子贡赎人,不收道德,就付真金。武有武德,武安君杀人无算,不符时下道德,可白起一武将,为何要对敌慈悲?
秦之兵,守的是商鞅军功爵之制呀,不是讲道德的呀。当此制废弛,二世乱封,赵高一权阉都可殿中指鹿为马。军功爵之贵,就没有了,荣誉就没有了,兵就贱了。自贱之兵,兵无战心,难道不正常么?”
“小弟欲如何解军田之兵,却是农心?不予授田么?又如何解兵愈颓之困,不讲仁义,独辟兵德么?”
刘备也是一脸困惑,从四弟的话中明白了不少症结从何而生,却不知如何解。
“授田没事的,授的越大越好。但不能兵种,要让兵的奴隶,佃户种,农兵要分离。”
李轩淡然道,“兵就是平常勤习武艺,闻战则喜,遇征战奋勇杀敌。手中刀枪就是兵的镰刀,收割的是军田,是敌酋的首级,敌人的人民就是他们的奴隶,功名富贵看的是军田的收成。”
将校士卒家里的田就是军功,在军有功税赋就少,功劳越大田越广。后代不出jūn_rén,开酒楼去了,成文官吏佐了,成市民了,无新军功了,则减田减勋,加税。一个推恩令,代代而减,直至把名将的后代赶到街上要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