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觉得从前有什么不能面对或者是羞于启齿的地方,我只是……”陆辞桓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贴着言沐安的耳朵,“我只是有些害怕。”
自己一个人赤手空拳地同天地打斗,周围没有任何依靠的地方,没有支持帮助他的人,只有一片的唏嘘声和不断甩过来的利刃,饶是谁都会心有余悸吧。言沐安这样想着,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理解。
“安安。”陆辞桓自然明白她了然的“嗯”中带的想法,“我是害怕,你会怕。”
言沐安有些不解:“为什么我会怕?”孤苦无依的是他,被至亲抛弃利用的也是他,步履维艰的是他,被一拳拳粉碎希望的还是他,自己只有没有去处的无力和心疼,只想靠他近些,抱他再紧些,怎么会害怕。
他明明是一个那么好的人,像被丢到绝境的战士,满身是血地凯旋而归,皎洁的月色将他身上的盔甲照得发亮。
她恨不得从城楼上飞扑到他怀里,恨不得贴着他的胸膛,倾听让黑夜散去的有力的,让人安心的心跳。
陆辞桓没有说话,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为什么会怕,她为什么会怕。陆辞桓的看着深沉的海面,沉重的色彩仿佛能吞噬一切,在夜的遮挡之下,将陆辞桓眸光中的温柔一层一层的吞噬掉,露出最深层的,直抵内心的畏惧与担忧。
他害怕什么?
他害怕好多,好多。
他害怕知道了全部的言沐安会怕他,害怕自己身上的棱角与戾气会伤到她,害怕她会畏惧自己身上的锋刃;他害怕言沐安会厌恶自己身上积累的寒气,害怕她会因为太艰难而放弃……
害怕她放弃,害怕,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他沉溺其中的梦境罢了。
陆辞桓的双臂忍不住用力,柔软的身躯紧贴着自己坚硬的胸膛,他才再一次开口,再一次岔开话题。
“这里,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母亲的地方。”
“她应该告诉过你,我是陆家最小的儿子,但是应该并没有告诉你,我不是现在的陆太太的孩子,我跟子煜的爸爸,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三岁之前,一直都跟我妈在一起,我们居住在一个很破旧的乡镇里,记忆中那个乡镇每天都飘着黄土,道路泥泞难行,但是家里的一切都十分的洁净,白衬衫,白鞋子,都是一尘不染的。”
“印象里的她很喜欢笑,总喜欢捏着强迫我跟着她一起傻笑。”说到这,陆辞桓忍不住皱起眉头,“根本就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地方,那个小地方根本就盛不下她的才华与憧憬,还得面对邻里的杂言和嘲笑,可是她好像没听见一样,一直笑,开心了笑,难过了笑,闭着眼睛笑,流着泪笑,最后,我大哥出现了,她终于笑不出来了。”
言沐安歪着头:“你大哥?”
“嗯,我大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大哥的同学。他们在房间里谈了一个下午,大哥将我从那个乡镇带走之后,我有三年都没有再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