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镇没有特别划分出一块区域充当墓园,去世的人通常都被埋在自己家的田地里面,被子孙耕耘的谷物包裹着,有些坟头上会放一块粗糙的石块充当石碑,石碑上也没有什么文字,他们都是最普通的人,能被自己的儿女记住都实属万幸,根本就没有值得纪念的地方,能刻什么呢?
言沐安一路上经过了许多田地,穿着粗布衣服的人弓着腰在田里劳作,是不是会跟旁边的人谈笑几声,涂粉孤零零地立在田野中,像在世界的最中央,头顶上还带者一片的焦黑。谁都习惯了,习惯了有人离开,习惯了变化,最后波澜不惊地过着自己平常的生活,谁离开了谁会活不下去呢?言沐安看着前面的山路,眸子闪了闪。
言沐安小时候就没有见到过她的外公,母亲说外公是镇里最好的一名中医,那年清明的时候,外公本来是要打算跟外婆一起去扫墓,在出门的时正好碰到旁边村里的人哭着喊着让外公去他们那里给自己家的孩子看病,来的村人鞋子都磨破了,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说话也语无伦次的,不停地重复着“救,救,救”,应该是很严重了,外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着身后的妻子和女儿露出一脸的愧疚。
清明哪有不下雨的时候,天一片雾蒙蒙的,雨水打在身上连骨子都有些泛寒,即使在屋里,外婆还是打了几个哆嗦,她一言不发地将医生的药箱备好,取出油纸伞牵着自己的女儿一直把自己的丈夫送出大门口。
“等看不到外公背影的时候,外婆就抱着我哭了,落在妈妈身上就像清明时节的雨一样。”言沐安想起妈妈当年对她说的故事,她那双眼睛里包含的东西是小时候的她看不懂的。小时候她也跟平常的小孩子一样,拉着自己的外婆,不停地说,外公呢,外公呢,为什么别人都有外公在啊。
外婆那时候总是柔柔地笑着,眼角的皱纹十分的耀眼:“外公在采草药啊,他啊,一旦碰到了这些东西,连回家都忘了。”
外公只是忘了回家。
所以外婆说,要把她葬在镇子旁边的山上,这样,只要外公一回来,他就能看到那个小小的,就像蚂蚁一样的人影,渺小的却足以填充她的全部。
言沐安走到外婆的坟前,斑驳的石块上依旧没有一个字,一阵风吹开青草,沙沙的声音,像是远人归来的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