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渔心知轮到自己表态了,但是他将肘子支在膝盖上,一直在沉吟,就算大家都在寂静中扭头盯陆渔,陆渔都足足思考了半分钟没说话。
这时候,虞龙抱着胸,直接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牧歌看虞龙:“比较重要,先等陆渔表态吧。龙,你肯定可靠,一直以来你都是最细腻的那个,别的不说了,这件事办好以后,我给你提拔正职。”
虞龙猝不及防,抱胸的手放下来,人往后退一步,张口结舌,欲言又止。牧歌宽容地摆摆手,示意别客气,然后扭头盯陆渔。
陆渔抬起头,正襟危坐地抱着头盔,终于开口,如履薄冰:“牧旗,我叫牧旗叫习惯了,你别介意,我说点想法,如果说错了,你也千万别介意……”
“你说。”牧歌点头。
“我觉得,”陆渔第一次露出谨小慎微的样子,支支吾吾地笑道:“这件事,您还是别做了……”
蝶衣本来都倚在牧歌的沙发上了,闻言立马直起腰,兴趣盎然地问:“矮油,难道你猜到主公要做什么了吗?快说来听听,看你猜对了没有!”
陆渔观察牧歌的表情。他既不敢明说,又不敢不说,只好蜻蜓点水地说:“牧旗是了解我的,我不是曲意逢迎的人,”——听到这里,虞龙脸色一变——“但是牧旗是我最敬佩的武官,我愿意死心塌地追随,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但是牧旗始终有点……怎么说呢?看似无情,又过于重情,所以牧旗有时候做决策容易冲动。虽然常常做到了两全其美,但是我总担心有一天牧旗处理的不是那么完美,就容易阴沟翻船,前功尽弃。”
蝶衣一听,勾起往事回忆,想起牧歌身先士卒的画面,不由得拍手笑道:“看似无情,又过于重情,总结得好棒!”然后仗着得宠,顽皮地捏牧歌的脸蛋,歪头笑道:“主公,你对人家是无情还是重情呢?”
虞龙又抱着胸,冷眼旁观。牧歌轻轻拍蝶衣的手背,示意别闹,然后问陆渔:“你觉得我又在意气用事?对吗?”
陆渔发现主公竟然听懂了,顿时振奋鼓舞,直起腰低喝道:“正是此意!牧旗,您看到广场上的直播了吗?上万战舰铺满了肉眼可见的天空,一百位太阳神蓄势待发,这还仅仅只是大地之翼这一支远征军而已!您务必看清楚,无论夏宫做的决定有多么昏聩,无论您视野里的画面多么荒唐,您都要清醒地意识到,这个堕落、腐败、无可救药的联邦,依旧庞大、强势、无坚不摧!您还只是一颗欣欣向荣的小树,您还只是一枝攀上城堡的蔷薇,您还需要更多的阳光和雨露,您还远远没到兑现理想的时候!您曾经剑走偏锋,但是论起绝密行动,您召集我们还是第一次,所以我已经猜到您要与什么对手为敌。无论您即将痛失什么,我都必须劝谏您,按兵不动,您失去的只是人性;拔刀相助,您失去的是整个人生!”
陆渔说得很严肃,让蝶衣和其他人也渐渐紧张起来。牧歌躺在沙发里,轻轻揉着眉弓,似乎在权衡利弊得失。
陆渔已经把利弊表达得很清楚了。目前的局面,为了保持晋升速度,就算割舍人性,都是可以接受的范畴。牧歌如果非要拔刀相助,万一保密措施不到位,可能整个人生规划都会筐瓢。
对柔嘉见死不救,是否算割舍了人性呢?
牧歌知道,对面的仕女图正在死死盯着自己。他闭上眼睛,也是为了安静地思考。以全部身家,搏一场义薄云天的豪赌,是否值得?
这时候,虞龙也难能可贵地帮陆渔说话了:“军团长慎重,翻船的话,船上可不止您一个人!”
这一席话,让牧歌感觉自己不是站在船上,而是被绑架在桅杆上。他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人生规划,他还背负着许多部下对荣华富贵的期望。这让他的决定更加艰难。
蝶衣一直关注牧歌的表情,察觉到牧歌的煎熬。她默默将残茶续满,递到牧歌手上,轻轻捧着他的手指:“主公,无论您做什么决定,蝶族上下都誓死追随。”
牧歌手指一颤,睁开眼睛,看到陆渔、文玄机、汤显楚、杨戟正灼灼凝视自己,不约而同地说:“牧哥,话虽如此,但是只要您做出决定,我们都誓死追随!”
牧歌绷着脸,缓缓站起来,五指攥紧茶杯,凝重肃穆地说:“好,好兄弟,人生得遇知己,牧歌心满意足!我奋斗至今,追名逐利,初心却只有恩怨二字,有恩必报,有怨必偿,若不能报恩偿怨,人生如嚼蜡!各位情深义重,我必以一生厚待;当务之急,我还是决定去战略情报处救人!”
蝶衣听到“战略情报处”,花容失色,无声捂住了唇。可另外四个汉子却面不改色,陆渔反而哈哈大笑,拍腿而起:“我就猜到是这个邪门机构!最近特勤倾巢出动,几乎清洗了所有跟银河文明有关的人,牧旗要救的人绝对是其中之一!”
杨戟低声喝道:“牧哥,别说战略情报处,就算你要去夏宫救人,我都照闯不误!”
文玄机摸着稀疏的胡茬,皱眉说:“如果能弄到战略情报处的建筑结构图,以我的才华和睿智,应该可以找到一两处设计漏洞……”
牧歌没想到,这些家伙虽然把丑话说在前头,但是仗义起来依旧毫不含糊,顿时激动难抑,一把摔了茶杯,气吞山河:“兄弟们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热血气氛顿时传染四周,汤显楚、陆渔、杨戟、文玄机接二连三也摔了杯子,荡气回肠地喊道:“干!”
蝶衣女士比较冷静,她叠手坐在牧歌的沙发扶手上,幽幽说:“我可不会打扫这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