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咬牙切齿地对赵蕾说:“蕾姐,难道你就不后悔吗!”
赵蕾在电话里轻轻说:“牧歌,如果是你开口的话,无论怎样骂我,姐姐都不怪你。可是我的答案是不后悔。如果人生重来,我依然会选择唐伟;如果历史重演,我依然会选择分手。我不恨唐伟,只是没有力气去爱他了;我不后悔献出这十年青春,我只憎恨那个作践自己的我自己。这不是绝情,这是女人被男人消耗殆尽的残渣,它叫冷漠。我不会再找男朋友了,它只会带来伤害。就这样,牧歌,你可以开始骂了。”
牧歌在这一腔肺腑之言里听出了一往情深的初衷,听出了无法承担的重负,听出了心力交瘁的厌倦,听出了心如死灰的冷漠。听了这些话,牧歌就知道,无论唐伟再尝试多少次,赵蕾都不会再回头,因为她不想再受到爱情的折磨。
至于唐伟放弃了多少尊严、进行了多少哀求、是否已经头破血流,牧歌都不想去了解了;赵蕾这边,他也骂不出口了。牧歌像一个蹲在草地上的孩子,凝视着燃烧的导火索向炸药包缓缓推进——他一直很清楚唐伟和赵蕾的结局,一直想阻止爆炸,但是他踩不灭导火索。他感觉身体被掏空。
赵蕾静静等牧歌破口大骂。牧歌气若游丝地呼吸了半天,骂不出口,最后咬牙切齿地迸出怒火沸腾的誓言:“裁决司长吴涵,厅督潘辰。这两个人,我迟早杀了祭天,给姐姐报仇。”
“别!你现在刚刚走上晋升之路,不宜树敌太多……”赵蕾顿时慌了,她太清楚牧歌的性格了——牧歌丢了一个兄弟,又不忍苛责关爱他的赵姐,满腔悲愤无处宣泄,自然就想到了罪魁祸首潘辰、吴涵。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潘辰做的只是很平常的事情,“灌醉”一个漂亮的基层秘书长而已;吴涵做的也只是很平常的事情,投上司所好、借花献佛而已……所有人都会这样做,这只是生活的本来面目罢了,赵蕾已经看透一切。
赵蕾害怕的是,牧歌是绝不向生活低头的人!牧歌说要杀潘辰祭天,他可能真的就一言九鼎、说杀就杀了。
潘家虽然不是五大姓氏之一,但是作为石阀的依附者,潘家至少也能排进第二梯队;潘辰更是忠诚考核厅的厅督,办一次喜宴都能收到近千万铢,因为他至少节制着50多个部门、影响着上千武官的武运,这种人就算作恶多端、到处采花,也是……也是正常现象吧?
而吴阀更是黎阀的业务合作对象之一……
“牧歌,你听我说,不要太耿直,不要去招惹自己处理不好的敌人……”赵蕾对牧歌还保留着一腔热诚,像训导弟弟一样苦口婆心。
“赵姐放心,我既不会操之过急,也不会自乱阵脚。但是你记住我的话,总有一天,我要用你的高跟鞋捅穿潘辰的太阳穴。非如此不能泄我心头之恨,非如此不能祭那个人的在天之灵!”
赵蕾感觉自己戳醒了沉睡的巨龙,陈旧的世界仿佛在龙吟下颤抖。她自己就因为害怕而颤抖,可是害怕中竟然有期待,期待中竟然有暖意,这暖意来自于牧歌的狂怒——是啊,这颗少女心在很久以前就麻木了吧?如果自己还保持着足以愤怒的温度,至少不会变成一个冷漠的女人,对吗?
唐伟沉默了十年,他的愤怒来得太晚了,除了焚尽自身,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而牧歌的愤怒,则像暗藏在王座下的炭火之光,迟早会烧尽自诩神明之徒的高座!
“牧歌……有你这样的弟弟……姐姐很开心……”赵蕾含泪笑道。
“我失去了兄长,已经够了。”牧歌把澎湃的心潮压住,克制着悲愤、躁动、野心和危机感,说了一些初衷所想的安慰之词,然后挂断了赵蕾的电话。
深呼吸、捂脸、深呼吸。牧歌杀了一个石乐志,但是他觉得,杀得还不够多,力量还不够强……他深深的感受到,石乐志、潘辰,这些人并不是情商低,他们只是肆无忌惮罢了。
既然能够踩死虫子,那么豢养它、监禁它、挑逗它、凌辱它,都变得合情合理,像斗蛐蛐一样。
是五大姓氏,把赵蕾这样的美人、唐伟这样的勇士,变成了任人摆布的蛐蛐。
在雪白的病床上,牧歌的心,跟牧神不谋而合。
唐伟死了,但是他永远活在牧歌的心里,用那伟岸而悲凉的背影,逼着牧歌步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