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姿已经确定要跟牧歌同行,所以她心无旁骛地故作高冷,暗中听得很专心。
“第三,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舰长面色凝重,因为任务要求已经超过人力极限,太过苛刻,让他都难以启齿:“因为旗舰必须停泊在星之暗面,所以随着星球自转,幕僚长的要塞会离开旗舰越来越远,而传送阵必须建立在旗舰辐射角度之内。我计算过了,十二小时以后,旗舰辐射角覆盖的最边缘地区,就是幕僚长要塞以东二百公里的那片平原。你必须在这片区域以东建造传送阵,才能让传送门在最后一刻都保持运行。如果你在幕僚长的要塞里建立传送阵的话,恐怕随着星球自转,传送功能会因为脱离旗舰覆盖范围而失效。”
牧歌陷入沉默。这就很特么操蛋了。也就是说,建立传送阵的坐标和幕僚长的坐标不一样,他必须率军在两地之间杀进杀出、来回奔波——在这进进出出的路上,恐怕连铁军也会“铁杵磨成针”了。
黎姿计算了一下战死率,数字鲜红,不忍看。
袁华又开口了:“如果支援部队完成不了人物,那就是送死,我们的罪责会更大。不如当即返回,将黑洞喷发的观测情报总结上报,还能将功折罪……”
舰长沉吟。他还想争取一下牧歌的意见。就算陆军死得再多,如果能保全战神的面子、促成班师之议,就能避免更大的伤亡。两害相权择其轻,舰长不能把话说透,他只能期待牧歌有作为名将的意识和担当:“牧歌,你的决定关系到五万人的生死。”
牧歌看一眼黎姿,瞧见黎姿眼眶红红地咬嘴唇——他立刻就知道,此去凶多吉少,是在拿贱命换贵命。
“陷阵营的兄弟如果因为我的决策而战死在我面前,我会内疚吗?”牧歌扪心自问,“可是陆军的战死,会换来高层的体面、舰队的荣誉、五万将士的平安。我一心光大寒门、名垂青史,可是权柄在手时,也难免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去问问我的百夫长们……”牧歌低下头,试图分摊责任。
“牧歌。”黎姿叫住了他。
“牧歌。”舰长盯着牧歌的背影,“投票的分歧会导致兵力分散、军心浮动。乾坤当断则独断,这是名将的担当,也是你必须背负的责任。”
牧歌攥紧拳头。如果换做以前,他会亲试刀山,独闯火海,以一身胆色博取舔血功勋。但是现在,唐伟的微笑、汤显楚的尖叫、杨戟的崇拜、陆渔的信任……一张张亲切的脸庞浮现在他脑海,他将带这些人深入死地,如果任何一个人战死……
“这三个任务非常苛刻,我需要安静思考五分钟。”牧歌轻描淡写地说,然后进了走廊。
全息星图上的光标在规律性地嗡鸣,死寂的舰桥只能听到走廊传来反复踱步的战靴声。这踱步声时而急促,时而规律,思考者时而轻轻捶窗,时而发出长叹,他心中的热血和惊涛可想而知。
“六分钟了。”何友德看表。
“如果牧歌不肯去,我们只好准备返航。毕竟计划不如变化快,而且没有人愿意送死也是人之常情。”舰长叹息,面露不甘:“这个任务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希望战神能谅解吧……”
黎姿听到“不可能完成”三个字,心里一坠,暗想完了。
门推开,牧歌站出来,盯着舰长说:“幕僚长对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我愿意率陷阵营拼死一试。”
“好!我以天枢军团的名义担保,事成之后,为你重重表功!”舰长拍得栏杆乱颤。
黎姿张着嘴看牧歌,气若游丝地想:“他果然挺身而出了!‘不可能完成’五个字对牧歌来说,几乎是激素一般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