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时间变慢,他想起养父的话。在阴暗的矿洞里,养父拿矿灯照着年幼的牧歌,对他说:“记住不要对命运屈服。在没有选择的时候,努力是唯一的变数。”
牧歌知道养父这句话是虚张声势。这个老矿工已经对命运绝望。但是养父相信这个神族幼童还能拥抱曙光。所以养父说了违心的话。
“就算一切努力都白费,也没有放弃的道理;就算最终要埋骨此地,也不能坐以待毙。”牧歌这样想。他是最聪明的;所以也是最绝望的;可他也是最坚强的。
炮决开始了。上百门坦克齐射的火舌,将烈焰投射在牧歌的视网膜上。牧歌看见脱壳穿甲弹疾旋出膛。他瞳孔收缩,条件反射般挂倒挡、松离合器、油门踩到底,狂打方向盘。
皮卡疯狂打滑,轮胎发出“吱吱”惨叫,然后灵巧地呈s形倒车。车里的武士又被甩得东倒西歪。
杨戟被牧歌的操作惊呆了。在生死关头,他把生还的希望全压在牧歌身上,他敢肯定其他人也是这么想,因为牧歌从未让他们失望,而在这个时候,牧歌竟然把反叛军的载具驾驶得炉火纯青!杨戟差点以为牧歌是在反抗军的世界里长大的。在千钧一发时,杨戟没细想。
但是,这一切努力都难以阻挡死神的脚步。脱壳穿甲弹以950米每秒的出膛速度射向牧歌,让他几乎没什么机动时间——炮弹没有命中卡车,但是爆炸的余威把他们连人带车掀起来,落地后,又“叮呤咣啷”打了两个恶狠狠的滚。卡车犁到停下时,刚好车轮朝天,把牧歌、杨戟、虞龙、汤显楚全都压在车里,插翅难逃。
光尘护盾在冲击中消耗殆尽。虽然牧字旗都毫发无损,光尘却告竭,众人逃命又得各凭本事了。
虞龙呻吟,杨戟怒吼,汤显楚拼命往外爬,但是大家都知道,从被车子压住开始,他们“被炮决”的命运就确凿注定了。
文玄机的车停在十米外,呆呆看着等死的牧歌,甚至忘了可以抛弃战友逃跑。
“建功立业裹尸归,古来征战几人回”。牧歌在等待敌人开炮的时候,想起了黎姿。
也可能是他觉得死神不太公平。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没得选,努力是唯一的变数。有些人却能站在舰桥上俯瞰别人,一言不发地目送陆军去送死,好像什么都不关心。
牧歌觉得自己小瞧了战场。
震耳欲聋的轰鸣终于响起,灼热的气浪挟裹砂石、扑面而来。牧歌闭上眼睛,心想:“可恶!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赢!”
过了三秒钟,牧歌睁开眼睛,听见杨戟在后面咕哝:“我居然还没死?!”
接着,沉重的皮卡被一举掀开,一个体态动人的女子站在刺目的阳光里,剪影美丽绝伦。牧歌抬头时,看到飞沙走石的烈风吹拂着一袭女武神制服。她仪态万方,可是裙摆放荡,当人从下往上看时,她的皮带和礼仪刀,她那撩人的绝对领域,都显得她体态撩人,宛如战地玫瑰。黎姿掀开皮卡时,牧歌感觉太阳晃眼睛。
“能行动吗?”黎姿问牧歌。她后面有无数弹片在激射,更远处是天启坦克的连环爆炸,轰鸣震得人地动山摇,热浪吹得她长发乱舞,可她的表情静如止水,专注地盯着牧歌,任由发丝在脸上起落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