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问问,他们在说什么。”梁融看道园子尽头,好几个下人围在一处,交头接耳,嘀咕嘀咕,心里一阵疑惑。索性让王铮过去问个清楚,大大方方的问,不让人误会。
王铮领命,去了一会儿便回来。“公子,那几个是在厨房帮厨的,说是厨房最近丢失了些吃食,郑大厨正在查,他们刚刚被审查了。”
“掉吃食?”梁融一顿,想了想又问“可有结果不曾?”厨房里用的东西多,都是流水账,有时候多点少点,只要不出大范围,厨子一般不会太计较。眼下严查,可见丢的东西不少。
“未曾,听那几人说,丢失的不过十几个馒头,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厨房里常有这样的事,偶尔一些龟公下人嘴馋了,也会偷偷拿些吃食。郑大厨心善,也不当回事。王妈妈在这上面,也不是太计较。但是最近楼里事多,加上封了岛,对于这些东西的管理就严格些。郑师傅不得不做出个样子,好应对南爷那些人。”
梁融听到这话,不知想到什么,没有再追问,只是领着王铮,加快脚步走向后花园那边的客房。
对于马波的死,他至今没弄明白原因,因为头绪有些混乱,他决定再次回到案发现场,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当梁融再次踏进这件发生凶案的房间,发现这里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他心里嗤笑自己,明知如此,还非要白走一趟。他环视屋子,当真是一点痕迹也没有。
庞户的人倒是动作利索,这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马无畏死后,白鲨帮的二当家江庆元迅速上位,坐稳了位置。海盗帮里便是这样,谁有本事谁当家。他不知跟吕家达成了什么协议,哀哀戚戚给马无畏一家做了丧事,就上位当家,只说马无畏死于意外,是命不好。
至于马波,原本在帮里就不受人待见,对于给他报仇一事,竟是连个提的人都没有。
所以马波死后,再无人提起任何跟跟他有关的事。对于他为何深夜一个人至此,又为何死于非命,竟然也没人再提及。
眼下楼里的人,都在关心秘帐的事,想着早日了结此事,可以离开此地。
梁融洞悉南爷的目的后,觉得马波的死,必然跟这里面有些干系。或许,那个让马波深夜孤身至此的人,还有那个让吕正鹏孤身至此的人,有种某种意外的巧合,或者,直接的联系也不一定。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实在找不到有用的东西,梁融只好走出去。可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口门槛上,有一些细碎的白色物体。
他蹲下来,抓起那些东西,在指尖捻了捻,王铮诧异“公子?”
“这是什么?”梁融闻了闻,觉得熟悉又陌生。
王铮也蹲下来,用手指一抓,狐疑道“这是馒头碎屑。”
“馒头?”梁融不信,“馒头不是软软的吗?怎么会是这种白色粉末?”他甚少吃馒头,他只喜欢吃大米,对于馒头什么,几乎是不动的。
“公子贵人,自然不知,小的们以前在外面办事,有时候难免风餐露宿,身上便自己带了馒头干粮。这馒头放的一段时间,就又干又硬,用力一掰,指尖便有这种粉末掉下来。”王铮说的有利有据,梁融没道理不相信。
这里为什么会有馒头粉末?
梁融想到刚才从厨房听到的事件,再看到这些粉末,神色不明往里面看了看,心里有个一个大胆的揣测。梁融站起来,大声对王铮道“我看这地方也没什么能查的,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
王铮未有多想,颔首跟着梁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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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离回到院子,一屁股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休息。才坐一会儿,纱姑娘扭着身子往里走。看到关离,也坐过来道“怎么样,黑龙帮那边什么消息?”
关离想着刚才自己做的那些事,如今看到正主,心里虚的很。目光闪烁道“嗯.....就是五个大老爷们儿,听说他们的少主是跟老帮主吵架,离家出走了。但是吧,我瞧着那意思,好像也不着急找人。”
“那黑青的事儿,你问出些什么没?”纱姑娘人精一样,最善于察言观色,至今失手的,也唯有梁融这家伙。可关离的样子,她一看便知有问题。
对付梁融她不够本事,可对付关离,她信手拈来。
“这个倒是没挖出什么,我想问来着,可.....实在插不上话。我怕他们怀疑,就先回来了。”关离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是纱姑娘通过她不安的手指,早已发现不妥。
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哦?是吗?”
“是啊,怎么不是!我骗你不成!”关离声音高了几分,这下更是坐实了她的心虚。
“小关子,你知道吗?”纱姑娘站起来,双手拍上她的肩膀,脑子凑到她耳边道“你不是个会撒谎的人,每次撒谎的时候,你的眼睛会习惯性到处乱瞟,双眼眨个不停。这是你心虚的表现,知道吗?”
关离心里咯噔,觉得这女人就是成精的狐狸,怎么什么都知道?她笑的勉强僵硬,扯着嘴皮子道“哈哈哈哈,你胡说什么啊,我有什么瞒着你的,我们可是盟友,我会骗你不成。”
纱姑娘冷笑一声“既然知道是盟友,你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你别忘了,如今这楼里,可有我一个知道,你的真身?你这样对我,信不信我即刻把你的身份捅了出去?”
关离吓一哆嗦,即刻瞪眼看向她。
“别怪我不提醒你,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你我本来身份就惹人怀疑,如果再爆出你是个假阉奴,你猜南爷会怎么想?外面那些群情激愤的人,又会怎么想?”纱姑娘威逼利诱,将关离哄的一顿乱麻。
这女人神经病,她现在虽然看着跟你好,可指不定什么时候捅你一刀呢。只是眼下,双方结盟,自己若是可以隐瞒,好像还真说不过去。
想了想,关离抬眼看她,小心翼翼道“那我要是说了,你....你保证,不能打我也不能骂我。”
纱姑娘眯眼一笑,果然有事。“你说吧,我保证。”
关离得到保证,就像得到赦免的罪犯,于是也不再顾忌,将刚才自己为了打探消息,应对黑龙帮,是如何出卖纱姑娘的隐私,甚至一些带颜色的话题,都跟纱姑娘说了。
关离一边关注纱姑娘的神态,一面继续说道着自己隐瞒的事。越说,越觉得自己没脸。出卖女人的隐私,去换取情报,这件事若是个男人干了,也不会觉得如何。可关离是个女人,还是个新时代的女人,饱受女权思想影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简直跟那些为了讨好男友,出卖闺蜜裸照的变态女人有的一拼。
于是越说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姐姐,我错了,我真是错了。我不该这么干的,你....你要是实在生气,打我一顿也使得。”关离虽然怕挨揍,可鉴于自己的不道德,觉得被打一顿,心里还舒坦一些。
纱姑娘面无表情沉默好一会儿,忽然嗤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就这样也值得你隐瞒。”
“你不生气?”关离诧异,一般女人听到这消息,早就气炸了。没站起来踹她一脚,那都是有教养的。
纱姑娘神情复杂看一眼关离,淡淡道“关离,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关离摇摇头,不明所以。
“在世人眼里,我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妓女,任是外面的男人将我捧的在高,说什么花魁无双,容颜倾城。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花钱就能玩弄的女人。”纱姑娘说的清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关离却听的心头一颤,不敢发一言。
“我这样的女人,本就是让男人取笑玩乐的。不.....”她凉凉一笑“应该说,天下的女人,哪怕身份再高贵,不都是男人手里的玩物吗?”
“这世道便是这样,没有几个男人真正将我们女人放在同等的位置。不说男人,甚至那些稍稍有身份的良家女子,都瞧不起我们这些出卖自身的女人。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情况,我是第一次遇到吗?”
“不,我早就习惯了。也已经不在乎,这帮人是怎么看我的。必要时候,为了得到我想要的,出卖色相都可以,何况只是这样言语上的轻薄。”
“关离,这不算什么,真的。”
纱姑娘说的漫不经心,关离听的心里酸楚。女人生来,多情而敏感。对于旁人的看法,很多时候不若男人那般坚强。有些女人,若是名节受损,是能跟人拼命的。
所以,一个女人应该遭受过多少苦难,才能变的这样坚强,强大到,将男人的羞辱,笑面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