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镐瞪了瞪眼,满脸的不高兴,“刘大刀,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丛川桂调兵,路途遥远不说,那些苗兵又向来极难管束,视军纪军规于无物。因此我虽数次向朝廷申请,却全都被驳了回来。”
刘大刀,名刘綎,南昌人,嘉靖朝抗倭名将都督刘显的长子。自万历初年跟着其父征讨九丝蛮开始,南征北战四十多年,抗缅甸,打倭寇,征播州,大小数百战,立功无数,威震海内。因为马上擅使一柄重逾百斤的镔铁大刀,因此得名刘大刀。
已经年过六旬的刘綎,脾气却仍如年少时那般火爆,以及古怪。
闷哼一声,刘綎直愣愣地瞪着杨镐,“那你还问我这仗怎么打,要我说,打个屁,就靠这些臭鱼烂虾,还不够建奴塞牙缝的呢!”
“老刘,你这话,有点过分了吧?”
杨镐气得牙疼浑身发抖,其余人也是很火大,但碍于刘綎的威名,也不敢站出来跟他顶撞,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望向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也不负众望地站了出来,而且他的脾气,同样也不太好,满脸不善地瞪着刘綎,“难不成这全天下的雄兵,就你的川军苗兵能打是不?”
刘綎阴着脸,瞪着眼道:“杜黑子,别逞嘴上的本事,不服的话,咱俩出去单练!”
杜黑子,名杜松,陕西榆林人,现任山海关总兵。因其两臂乌黑如漆,因此得名杜黑子。但杜松,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外号,叫做“杜太师”。
太师,三公之一,正一品。有明一朝,官至太师者有很多,但除了张居正外,其他人都是躺进了棺材以后才得到追封的。而杜松,一介武夫,莫说生前,便是死后,也绝无可能位列太师。因此杜太师这个外号,乃是他镇守延绥之时,那些被他杀破了胆的塞外民族给他起的。
刘大刀碰上了杜太师,两个人就在厅堂之上,吵吵嚷嚷挽起了袖子,堂堂朝廷柱石,竟像是市井之徒一般,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了。
“你们两个,想要去东厂胡同做客么?”
眼看着局面又一次要失控,郭真再一次开口了。
如同一股阴风入耳,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寒战,很乖觉地停下了手。
脾气再不好的人,在东厂的威慑之下,都得老实三分。
杨镐心烦意燥地甩了甩手,恨恨骂道:“莽夫,蠢货!不足以成大事!”
这话,刘綎与杜松自然是不爱听的,可是慑于郭真的威胁,只能是恨恨地瞅了经略大人一眼,强忍着怒火没有搭腔。
“末将以为,如今辽东大军云集,旌旗遮天,杀气蔽日,攻伐建州当以泰山压顶之势,四面合击,八面围堵,效法昔日韩信十面埋伏,定能全歼建奴,一举平定辽东,永绝后患!”
“此人,该杀!”
宣度咬了咬牙,抬头望去。
这一眼看过去,宣度不由得愣住了。因为献计的人,他认识。
副总兵贺世贤,满面春风,侃侃而谈,“抚顺,清河两战之后,建奴虽有小胜,但其自身损伤也颇为惨重。末将窃以为,此战我天兵所到之处,定能如犁耙耕地一般,所向披靡!”
宣度定定地看着志得意满贺世贤,两拳紧握,满脸狰狞。
杨镐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和煦道,“说的不错,你先坐吧。”
“此计大妙!”
贺世贤刚坐下,坐在刘綎下首的一个中年人满脸欢喜地赞叹道:“如此一来,则建奴必然顾此失彼,而我军则可齐头并进,四面开花,会师赫图阿拉城下之时,便是我军大捷之日!妙哉,妙哉!”
宣度咬着牙,忍了又忍,强迫着自己等一等,再等一等。
如果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那么就算他这个小小的参将以死相谏,恐怕杨镐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的。
终于,让宣读等了很久的那个人出现了,也是宣度认识的人,辽东巡抚周永春。
周永春眯着眼,捻着须,不疾不徐地问了一句,“那马总兵就没想过建奴四处开花而我军四处碰壁的可能?”
马总兵脸色一变,冷哼一声,“建奴此时,已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而我军军心士气正旺,一涨一落,又怎可能会败?”
稍微停顿了一下,马总兵不再去看周永春,而是对着杨镐抱拳请命道:“末将愿领一路兵马,联合叶赫骑兵,丛开原出兵,直扑建奴老巢!若不能胜,甘领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