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诗教一挑眉,连忙问道。
方从哲不紧不慢,悠悠道:“陛下选中李如柏,原因无非有两个,首先是刚才你说过的,他是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松的弟弟,而陛下对李家一门,向来信赖有加。然后第二其实也是和李成梁有关,那就是李家在辽东根深蒂固,有很多将官只知宁远伯而不知陛下。所以,为了打赢这场仗,不得不重新启用李如柏!”
亓诗教蹙眉点了点头,“可是,这和辽东经略的任命,有什么关系?”
方从哲叹了口气,“非但有关系,关系还很大。丛李如柏的重新启用上不难看出,陛下这次,想用的都是熟悉辽东的老人。”
亓诗教沉吟道:“够资格经略辽东的老人,朝中还真没几个啊。”
方从哲笑道:“岂止是没几个,可以说是一个没有!”
亓诗教瞪着眼睛道:“那从哪找人?”
方从哲道:“李如柏眼下是朝廷中人么?”
亓诗教如梦方醒,愕然道:“难道也是要重新启用昔日老臣?”
方从哲点了点头,“怕是只能如此了。”
亓诗教想了片刻,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熊廷弼?”
熊廷弼,湖广江夏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万里三十六年曾奉命巡按辽东。
万历四十一年时,遭巡按御史荆养智弹劾,辞官归乡。
熊廷弼有胆知兵,性情刚烈,才略出众,又对辽东知根知底,似乎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但对于亓诗教来说,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熊廷弼的身份,他是湖广人,而且也是亓诗教的同盟楚党中的重要一员。
但是,让亓诗教失望的是,方从哲摇了摇头,“怕是没戏。”
“啊?”
亓诗教张大了嘴,满脸的不理解,“除了他,还有谁?”
方从哲苦笑着,慢慢地张开嘴,吐出了两个字,“杨镐。”
“恩师,您确定?”
亓诗教面如死灰一般,傻呆呆地问道。
方从哲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亓诗教颇有些心灰意冷地摊了摊手,“既然一切都由他说了算,那要我们这些臣子干什么?”
方从哲安慰道:“陛下对于兵事,还是很有自己一套的,识人也很准确。比如当年启用李如松时,满朝上下就没一个看好的。可最后结果如何?所以啊,少些抱怨,实心任事,才是正理。”
亓诗教点点头,又问道:“那个宣度,是怎么安排的?”
方从哲眯缝着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芒,“陛下对他,很关注。”
亓诗教神情中这才有了一丝喜色,“所以说,破格提拔,也并没有太大问题了?”
事实,也正如老狐狸方从哲所猜想的那样,万历皇帝驳回了举荐熊廷弼的提议,同意了杨镐的任命。
万历四十六年闰四月初十,内阁正式行文敲定,任命杨镐为兵部侍郎,辽东经略,讨伐伪金政权。任命周永春为辽东巡抚,任命李如柏为辽东总兵,任命刘铤为辽阳总兵,任命杜松为山海关总兵,调集精兵猛将,齐聚辽东。
而宣度这个无名小卒,竟然也挤进了这长长的任命书里,丛一个小小的总旗一跃成为了正三品的参将,抚顺参将。
原本,不管是万历皇帝还是方从哲,虽已定下了征伐辽东的决议,但还并不是太过重视。
但是,当清河失陷的消息传到京师之后,两个人就都坐不住了。因此,无论是万历皇帝还是内阁,办事效率都提高了一大截,第二天便正式确立了作战方案。
消息传到辽东,传到抚顺,有些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挂不住了。
还是那处小小的院落,陈继盛满脸羞惭地跪在宣度面前,满脸堆笑几乎都快要僵住了,宣度也依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这些天里,陈继盛生蹿下跳,在抚顺城里面好一顿折腾,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这个抚顺守备,就是抚顺城里的一把手。
可是,又有几个人愿意搭理他呢?
明眼人都知道,宣度虽然深居简出,但他的话,却一定会有很多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响应。
就算那些不知内情的,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因为他头顶上,可还有游击将军何可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