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荫脸上的神情,以及说话的语气,让蒲世芳已经意识到了,可能他的选择是错误的。可是,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选择错在了哪里。
所以他一抱拳,“请总兵大人指教。”
张承荫摆了摆手,“指教不敢当,只不过是比你们知道的多一点罢了。建奴有一个秘密,我也是刚知道不久,今天趁机也和你们大家说一下。众所周知,努尔哈赤在征讨女真各部落时,曾犯下了不少滔天的恶行。虽然我们大明与建奴之间,已然仇深似海,但不得不说,努尔哈赤那个老贼,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或许是那些被他屠灭的城池在覆灭之后的惨状刺激到了他,让他生出了一个很特别的想法。那就是,在所有的新建城池中,全都暗自挖掘了一条可以通往城外的地道。”
王命印恍然大悟,笑着道:“宣度这个臭小子,倒是误打误撞躲过了一劫。”
李永芳却是满脸严肃,“总兵大人才知道的事情,那个宣度,为什么能知道?我听说,这小子在赫图阿拉呆了好长时间,暗地里与建奴有些勾结,也未可知。总兵大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给老子闭嘴!”
张承荫终于火了,或许一开始,他还对宣度有些不感冒。但这个时候,宣度却已然成为了他的护身符一般的存在,他又怎么允许这个不识趣的李永芳,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毁宣度呢?
宣度在敌后打得越漂亮,他的位置就会越牢固,这么浅显的道理,李永芳不会看不出来。
那么,李永芳的动机,就很值得怀疑了。
李永芳吓了一大跳,见张承荫动了真怒,也是不敢再说下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为自己辩解道:“总兵大人,末将这颗忠心,天地可鉴,所说的一切,都是为大人的安危着想啊!”
“那你的统兵印信交出来,找个地方反省去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张承荫赶苍蝇一样,满脸不耐地挥了挥手。
从三品的游击将军,即便是张承荫这个辽东总兵,也是无权罢免的,但是让他停职反省,还是可以做到的。
李永芳满脸惊慌,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是个没眼力见的人,如何看不出来张承荫对他的不耐烦。这个时候再啰嗦下去,不但于事无补,还会彻底惹恼张承荫。
所以,带着一肚子的委屈,和满脑子的担忧,李永芳神情黯然地走下了城去。
王命印只觉得,好像三伏天里吃了个冰西瓜一样的痛快,喜笑颜开地拱手道:“大人英明!”
张承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问唐钥顺道:“宣度有没有说,他有几分把握?”
唐钥顺摇了摇头,“并没有,他只是让那个兵卒转告我们一句话,叫做是*******,*******,还说只要他那边哪怕只要多杀一个建奴,日后大人率王师出征建州时,便能多一份胜算!”
“好男儿当如此!”
饶是张承荫官居高位,平素里见多了下属拍马溜须,这一刻也忍不住被感动了,两颗热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缓缓地攥紧了拳头道:“你让人告诉他,只要忠心卫国,朝廷便不会忘了他的功劳。咱们辽东的广阔天地,更是任他驰骋!”
在场的左右人都听明白了,有了张承荫这句话,日后宣度在辽东,必然会鲤跃龙门,飞黄腾达。
或许很快,这个曾经不得不依附自己的登州秀才,就要一跃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了,这让唐钥顺的心里面,多少有一点不舒服的同时,更多的是欣慰。
他早就看出来了,宣度这个年轻人,必非池中之物,早晚都会一飞冲天,所以他才会动了招他为婿的念头。只不过,他与自己的女儿之间,似乎欠缺了一点缘分,时至今日,都未曾能够见上一面,多少有些可惜。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切随缘吧!
想到这里,唐钥顺不由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张承荫这边,风景很好,心情也很好。但赫图阿拉城下的努尔哈赤,却非常的闹心。
莽古尔泰的先锋军,并没能顺利地攻下赫图阿拉来。倒不是守军有多强悍,而是巴布海很无耻的将大妃富察氏,袞代五花大绑地推到了城头上。
衮代,建州右卫名酋莽色督珠乎最小的女儿。
虽然在辈分上,努尔哈赤要喊她姑奶奶,或者姑妈,或者堂嫂,但这都没影响,努尔哈赤最后把她娶进门。
万历二十年,努尔哈赤元配福晋佟家氏病故之后,衮代便因努尔哈赤的宠爱与信任,成为了继室大福晋。
如果仅仅是因为大妃的身份,或许莽古尔泰还不会有太多的顾忌。但更关键的是,衮代还是莽古尔泰的生身母亲,是他问鼎汗位最大的依仗。
所以,投鼠忌器的莽古尔泰,不得不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