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铁耙顿时傻了眼,满脸不解地看着宣度。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身份与职责?”
宣度陡然提高了音调,“谁能告诉我,是谁允许你们生火的?”
所有人都傻了眼,包括曹文诏在内,也无法理解,宣度这是突然发的哪门子疯。
宣度猛地掣剑在手,厉声喝道:“所有人,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在我面前站成一排!”
上官发话,谁敢不从?众兵卒顿时纷纷起身,乱哄哄地涌了过来,你推我挤,好容易才堪堪站成了歪歪斜斜的一排。
宣度脸上挂着寒霜,声音也冰冷似铁,“不要忘记了,我们如今是在敌后!危险丛生,步步艰辛的虎狼之地!我们的每一步,都必须要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如此才能够最大限度地提高我们这些人的生存几率。你们可倒好,这般折腾,是生恐敌人察觉不到你们的存在吗?”
发泄一般的,将脚底下一颗石子踢飞,宣度继续吼道:“我们是斥候!深入敌后,孤立无援的斥候!我们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敌人!不管是耄耋还是妇孺。为了完成任务,或者说只是单纯的为了活下去,我们都必须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都听明白了吗?”
众兵卒面面相觑,大多都是一头雾水,但还是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有气无力,参差不齐的应答声,自然是不能让宣度满意的,可他心里有数,胡乱发火是没用的,因此稍作沉吟,他便点了曹文诏的名,“你来说说,应该怎么做?”
曹文诏不卑不亢地开口道:“一切悉听大人吩咐。”
宣度冷笑着点了点头,“那好,首先把火堆全都给老子扑灭了,把肚子填饱了,然后随着老子夜袭赫图阿拉!”
“什么?”
曹文诏陡然变色,再也无法继续装酷了,慌忙抱拳劝道:“大人三思!”
宣度淡淡道:“我意已决,莫要再劝!”
曹文诏一咬牙,跪倒在地,“非是卑下怕死,实在是事不可为。”
宣度反问道:“有何不可?男儿生于世,当提三尺剑杀敌保国,何惜此身?昔日班定远仅以三十六骑,便敢直捣虎穴,立下不世伟业,扬名至今。我等今日也是三十六人,正是天降大任之际。鞑子久有反意,只因时机尚未成熟,所以隐忍至今。我等拼死一战,就算功败垂成,也可引来世人注意。今日为国捐躯,日后留名青史,岂不美哉?”
如果可以,曹文诏真的很想一巴掌扇晕了这个书生意气的蠢货,将他拖回抚顺城去交给唐钥顺发落。可是,冲撞上官的罪名,却又是他承受不起的。
唐钥顺将他派出来时,曾一再叮嘱他保护宣度的安全,所以曹文诏也只能是在心里面想想而已,而不敢落实到行动上。
宣度背着手,嘴角噙着冷笑,看着曹文诏一张脸上阴晴不定,心里面舒服了许多。
曹文诏彷徨无计,一咬牙根,也是发了狠,“大人若不怕死,那小的舍命相陪就是了。只是希望大人你,莫要辜负了唐把总的一片美意。”
宣度挑眉问道:“什么意思?说明白些。”
曹文诏也是豁出去了,咬着牙道:“小的一条贱命,无足轻重。可大人若是枉死疆场,岂不是让唐小妹空欢喜一场?”
“什么唐小妹?”
宣度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想明白了,唐钥顺对他关爱有加的原因所在,也终于弄明白了,唐钥顺要自己答应的那件事是什么。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啊!
宣度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前世到死一直都是光棍一根,无人青睐,自然就无法领会唐钥顺那老泰山看女婿的眼神了。
宣度自然不会在乎那个唐小妹是不是伤心难过,可是被曹文诏这一打岔,却没办法继续装下去了。
他再糊涂,也不会真的去做以卵击石的蠢事。赫图阿拉再是不堪,也是女真人的老巢,就算自己手下是当年纵横河朔来去自如的宋江三十六天罡,也一样没任何可能斩敌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