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见,三昧小姐,”苏澈看了看身边依偎在凛怀中的初雪,“她不愿意离开这里。”
“可是……”三昧咬紧了嘴唇,眼中隐隐有水雾浮现,“你们……你们就从来都不觉得,那样的未来,对于这个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来说,太残酷了吗?”
苏澈愣了愣,然后看向了凛。
“那么敢问三昧小姐,”凛一边擦擦初雪脸上的泪水,一边高傲的仰起脖子问道,“对我们这些微不可查的小人物来说,生活……又对谁不残酷呢?”
“可是她明明值得更好的未来!”三昧崩溃了一般的哭着喊道,“她本不需要去卖力地学习讨好男人,也不用每天都要去面对那些不懂的爱惜她的恶棍,她本可以与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而不是因为这种职业而被当做一块肮脏的抹布遗弃……她本来可以过得更好的,她本来有更多的选择……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只有这一条路……为什么偏偏要发生在我身上……”
另一名巫女将痛苦流涕的三昧揽入怀中轻声地安慰着,这一次,没有人再辱骂她,没有人再讽刺她,只是看着她在那里哭泣,所有人,什么都没做。
“可是我们给了她一个家。”云雀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她的面色同样有些清冷,“一个在你的生活再糟糕的时候,都能够跟你一起齐心协力度过的家,对我么这些无根之人来说,一个家,甚至一个称不上家的,只能够拥抱取暖的地方,就足够了。”
“我选择的孩子们都很懂事,她们其实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那就是在达到年龄之后,选择离开或者留下。”云雀在凛的身边坐了下来,面色温和地对着苏澈点了点头,然后从凛的怀中接过了已经渐渐镇定下来的初雪,“她们自愿接受这个让人唾弃的职业来报答椿屋的养育之恩,我为她们的选择而骄傲,我与孩子们齐心协力来经营好这座椿屋,这样才能给我们的下一代更多的选择,而不是仅仅有两条岔路——离开或是留下。”
“三昧小姐,你都不曾好好地了解过我们,又如何知道,这椿屋,就是一座腐朽的地狱、恶魔的巢穴呢?”云雀冷冷地盯视着刚刚强硬无比的三昧问道,“在这里,我只看到了一群品质高尚的孩子们,她们做着那些下贱的工作,却是为了她们的后辈,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你既然什么调查都没做过,又有什么资格来怒斥这些努力的人?有有什么资格,将你们自己舔舐伤口的巢穴,当成比所有人都高上一等的天堂?!”
“初雪如果选择离开,我自然会放她离去,但那是她自己的决定,不需要你们这些人假惺惺地来可怜她!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云雀平静而坚决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随后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苏澈笑着回身看向周围那些眼圈红红的女人们……这是一些怎样的奇女子啊,他由衷地为她们的勇气而赞叹,在这“和平”的乱世中。
“另一位巫女小姐,我们就要开业了,”凛也站起身来,看向了依旧坐在小桌另一边的两名巫女,“你们再不离开的话,就会影响顾客们消费了。”
搂着三昧的另一位巫女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扶着哭得浑身发软的三昧站起身来,向着四周的人鞠了一躬,随后便带着自己的姐妹匆匆地离开了。
总算结束了……苏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这么径直躺在了地板上,尽情地伸了个懒腰。
“小哥,没想到你还挺能说的嘛?”凛也顺势在他的身边侧着躺了下来,右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你啊!你给我说实话,你小子真的是偷渡客吗?”
“如假包换,如果你实在不相信的话,去找三十三子,她那里还留着两张船票的存根,是一艘叫白沙号的偷渡船,”苏澈瞥了一眼身边的凛,“据说是军舰改的,我还在甲板上看到了大口径的机枪。”
“机枪?那是什么?”凛的眉头微皱着,似乎是想不明白这“机关铳”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见过武士用的蒸汽铳没?”苏澈比划了几下,“就是那种背上背着个小包,手上拿着带着木托的,向外发射子弹的玩意儿。”
“哦!那个东西啊?”凛噘着嘴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机枪比那个复杂多了,首先机枪发射的是火药弹,不是用高压蒸汽往外喷,”苏澈仰面朝天地看着头顶天花板上挂着的煤气灯解释道,“其次就是机枪是可以连发的,就是可以持续打出很多子弹,不用人一个个往里填,而且火药弹的威力相当大,一般的小型海魔物,像那种大口径的机枪,都可以轻松地干掉。”
“唔,越来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凛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凑到苏澈的面前,一副要向他透露机密的作态,“呐呐,小哥,你猜我昨天晚上见到谁了?”
“啊?跟我有什么关系。”苏澈无聊地晃了晃脑袋。
“嗯!昨天晚上接了个做起来特别生猛的客人,弄得我现在腰还累的要命,”凛先是埋怨了一句,随后神神秘秘地小声对苏澈说道,“那个男人一副凶狠的模样,乍一看就像是死了债主一样,他昨晚完事之后,给了我一百多文钱,问我有没有见过带着一大一下两个女孩儿的年轻男人,姓苏,穿一件黑色的东土大氅……不是你吗?”
苏澈噌的一声坐了起来,死死地盯了一会儿身边的凛,然后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严肃地问道:“凛,能不能把那个男人的样子和去向,详详细细地跟我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