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欧娜抬起头,仰视着依旧火红的天空,听着废墟中幸存下来的拉斐尔市民哀鸿遍野的声音,她缓缓闭上眼睛。
“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直面为了快速治愈外伤所要用到的刺激性药物所带来的痛苦的觉悟么?”楚楠笑着说,他能明显感受到艾莉欧娜的改变,而这种改变,对他的行动无疑是有利的。
“不仅如此。”艾莉欧娜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然而话语间却多了某种绝不动摇的决绝,“只要能真正改变这个国家,让民众摆脱虚假的幸福带来的腐朽,迎接真正的明天,无论让我做什么,要为此付出什么什么代价,痛苦也好,悲伤也罢,我都不会再犹豫了,而要做到这一点,我就必须斩断一切软弱。”
是的,在真正的见识到那些平日里无比敬重崇拜剑姬,将剑姬作为自己唯一的信仰的奥格沃茨人在面临绝境时,表现出的丑态,艾莉欧娜终于真正的发生了改变。
她已经意识到,戴肯那极端的思想并不是个例,虽然不能说整个奥格沃茨都是如此,但是像他那样的人肯定还有很多,很多很多,这个对剑姬而言无比残酷的现实已经被楚楠有意识的揭露了出来。
作为剑姬,她守护这个国家,为这个国家奉献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民众可以将剑姬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看着剑姬为他们送死。
他们是人,难道剑姬就不是人吗?他们是弱者,剑姬是强者没错,但是这世上有哪一条法则规定强者就必须为弱者付出一切?更何况,他们并非注定弱小,他们也可以强大,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开创属于他们自己的未来,追求想要的幸福,但是他们却在剑姬的恩赐和绝对战力下,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心安理得的成为剑姬实现人生价值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病态,既然是病态,那就必须根治,虽然他们会出现这种病态,剑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也正因如此,作为现任剑姬的她才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治好这种病态。
医者不能因为病人在治疗过程中痛哭流涕而停止甚至放弃治疗,否则他们就是不称职的,所以,作为这个病态的国家的统治者,她也不能因为民众暂时的伤痛而放弃改变这个国家黑暗无比的未来的行动。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踏出了第一步,那么,在这种非常时期,她就决不能像历任剑姬那样,将民众视为实现自己作为剑姬的人生价值的必备要素,她必须成为像牙医一样,哪怕病人再痛苦,也要毫不留情的将病人的蛀牙干净利落的拔出来。
流血是肯定的,但是只要用适当的方法止住血,伤口自然会慢慢愈合,否则就会腐烂流脓,这个过程是自然规律,无法避免。
有楚楠在,“止血”的方法就会具备极高的可行性,既然如此,欠缺的,就是“拔牙流血”的决心,楚楠帮了她太多太多,克雷的改变,圣剑骑士团的改变,戴肯和克拉克的极端事件,民众们丑陋的嘴脸,拉斐尔近二十多万的伤亡,无论哪一个,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斩除她心中名为“善良”的软弱,消除她不切实际的幻想,让她不得不直面残酷无比的现实。
她知道,自己跟历代剑姬最大的不同,就是自己同时拥有两把圣剑。
她的敌人,由圣遗物奥格沃茨斩杀,而她的软弱,则由另一把圣剑——楚楠一一斩断。
要想改变这个国家,光靠圣遗物是远远不够的,也只有同时拥有两把圣剑的她,才有完全治愈这个病态的国家的可能性。
听到艾莉欧娜的回答,感受着她言语中的决意,楚楠再次笑了。
艾莉欧娜没有注意到楚楠眼中第一次对她流露出的欣赏之意,再次出乎楚楠意料的道:
“哪怕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和你对这个国家所做的,对民众而言残忍无比的一切,被追求真相的人揭露出来,成为被世人唾骂的有史以来最卑劣的剑姬,遗臭万年,我也决不后悔。”
“放心吧。”
楚楠将手插进裤兜,炙热的气流吹拂而过,带起他那蓄了好几个月的与众不同的黑发,黑色的刘海随着衣摆来回摆动,为他增添许多遗世独立的气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真似幻,近在眼前,却又遥远得仿若只存在于梦境中一般,能够感受到,却无法触及。
“制定计划的人是我,而你则是我的协助者,在执行计划的过程中,你就等同于我手中的剑,决定这把剑挥向何方的是我,为此背负恶名的,也只能是我。”
说着,楚楠扯了扯嘴角,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风轻云淡。
“哪怕因此变得污浊不堪,我也不会让你粘上哪怕一丝无垢。”
艾莉欧娜缓缓睁开眼睛,转过身,清冷的双眸直直凝视着楚楠。
“为什么你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难道你真的不在意世人的憎恨,万世的唾骂吗?”
“呵......”
楚楠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厌恶也好,憎恨也罢,对我而言都没有丝毫意义,我从来不会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也不会有人在意我,我已经习惯了孤独,这是我的生存方式,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