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伊躺在她的小小阁楼里,正透过斜斜的窗子,看着外面缓缓下坠的落日。
她家境一般,在南岸也只能算是中等水平,自然用不起纯色透明的玻璃,她的小窗上只是糊了一层窗纸,纸色偏红,能透过些光来,因此能朦朦胧胧的看到外面的景象。金色的夕阳穿透红色的窗纸,也变得温柔暧昧起来,撒在克莱伊的脸颊上,让她的睫毛都都变得生动起来。
克莱伊将目光收回,重新投射到手中的笔记上,这些天她用掉了三大本笔记,每天只睡六个小时,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屠龙合剂”的预研之中。
就在她正准备检验第一个方程时,楼下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这哭声穿透力极强,即便捂着耳朵也无济于事,它能穿透任何物质,直至抵达你的耳膜。紧接着,是一个中年妇女的浑厚声线:“克莱伊!下来帮忙照顾你弟弟!”
克莱伊叹气,合上笔记本,趿拉着拖鞋,一边有气无力的应着,一边懒懒散散的走下了阁楼。在这个家里,吵闹才是常态,安静只是偶然。
走到摇篮旁,克莱伊熟练的帮不到三岁的弟弟换了尿布,找了个矮凳坐下,将笔记本在膝上摊开,用手肘压住,她开始慢慢的推起了摇篮。婴儿只吵闹了一会儿,便又安静的睡了过去,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下面换母亲登场了。
隔着一堵墙,手上还搓着脏衣服,但克莱伊母亲的声音依旧足够清晰,说的内容没什么新意,每隔几天就会重复一遍的老话,克莱伊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母亲刚出口一句,克莱伊就知道了今天的主题:工作。
她的母亲向来不同意她去药剂店当学徒,原因也站得住脚:家里穷,养不起闲人。过去克莱伊总拿转正了就有工资搪塞,但这都五年了,她还只是个不拿工钱的学徒。
过去克莱伊总会随意搭些话来应付唠叨,但今天却一言不发。
克莱伊母亲连着说了五六句,突然发现自己在唱独角戏,说了半天也没个捧哏,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克莱伊!”
“妈妈,最近有人找我定制药剂了。”克莱伊突然说道。
“给钱吗?”母亲立刻问道,连洗衣声都停了下来。
克莱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如果我做成了,就有和老板商量的资本了,如果他还不帮我转正,我就去其他地方,肯定会有人要的。”
克莱伊谨慎的估算着未来,她知道对于药剂学学界而言屠龙合计意味着什么,但却不清楚这份意义投射进俗世时,到底还剩多少影响力。她做过最大最不可思议的白日梦,也就是在一家小小的药剂店里,用配方换得少少的一点股份,也就是这样了。
“那如果做不成呢?”母亲一个磕绊不打,立刻给她泼了盆冷水。
“那……!”克莱伊咬着嘴唇,发狠似的说道,“那我就回家,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哄睡了弟弟,克莱伊直接在锅里吃了晚饭,早早的就出了家门,按照这个速度,她会提前一个小时抵达生命之源药剂店。走在熟悉的路上,她却连步点都踩不实,心不在焉的。
在说出那句赌咒似的话之后,她立刻便后悔了。那份长长的原材料清单在脑海中浮现,每一味原料都是用金币的金色写成。虽然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总是胸有成竹,但克莱伊总是提不起信心。她粗算过清单上材料的总价格,那是一个天文数字,而就从对方的衣着来看,他其实也并不算太富有。
一想到以后可能要离开药剂这一行,克莱伊就感觉对不起那个一意孤行的少年。从小到大,只有他一人肯定过自己在药剂学上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