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走了小半个时辰,轻轻顿了顿停下来,西安掀帘探头进来看了看,见李小幺脸色还好,禀报道:“姑娘,前面就是蒋府,那条巷子只有两三户人家,咱们停在那里不合适,这里有几家南北货铺子和分茶铺子,人来人往的不显眼,咱们就在这里等等,等看到了人,我再赶着车进去。”
“你想的周到。”李小幺赞了一句,往车窗挪了挪,头抵着车厢板,将厚厚的粗布车帘子掀起条缝,往外看去。
远处的夕阳已没入了地平线,天色一点点晕暗下来,旁边的分茶铺子和南北货铺子里的伙计关好铺子门,提了只灯笼出来,挑起挂到门头上。
李小幺皱起了眉头,她这辆车子再在这里耽误下去,只怕要引人注目了,正犹豫间,南宁从后面轻轻敲了敲车厢板,李小幺忙凝神看向车外。
一辆围着墨绿绸围子、四角挂着明亮的琉璃盏的华丽车子由两匹马拉着,快捷的跑过李小幺的车子,往前面的巷子奔进去。
西安轻轻抖动缰绳,利落的赶着走骡,不远不近的跟在墨绿围子的车子后面,进了巷子。
巷子不算太宽敞,蒋太医的车子堵了大半条巷子,西安的车子只好等在后面。
蒋府门前一片忙碌,仆从、小厮、管事和一个二十来岁的锦衣公子急步迎到车前,锦衣公子伸手扶着个干瘦的老者下了车,这就是蒋太医了。
李小幺凝神看着蒋太医,明亮的灯光下,蒋太医看起来疲惫憔悴异常,扶着锦衣公子的手下了车,转身示意锦衣公子,锦衣公子从车里小心的取了只包袱出来,一只手抱着包袱,一只手虚扶着蒋太医进了府门。
西安赶着车不紧不慢的出了巷子。
李小幺放下车帘,轻轻舒了口气,这蒋太医虽疲惫憔悴,神情还算安稳,看来皇上这病至少是稳在可以接受的程度内。
这样也好,自己初来乍到,诸事都还没理出头绪,再说又病着,要是情形能稳定一阵子,自己也就能有个喘息的空儿了,先好好养好病再说。
这个世间,一个破伤风都能要人命,可千万病不得。
李小幺想明白了,身子也跟着心情舒缓放松下来,往后靠在厚厚的靠枕上,闭着眼睛,由着车子一路颠簸回去,扶着淡月下了车,回去好好歇下了。
孙掌柜来过又走了,留了几根老山参,说是严大人送过来的,又留了句话,这两天严府也许有人过来探病。
李小幺忙吩咐赵五哥和南宁仔细检查各处,凡来自北平,不合吴地规矩的地方,全部都要改好了,千万不能让人看出不对来。
淡月和海棠商量了半天,决定万事从俭,她们两个只知道开平府的规矩风俗,哪知道这太平府的规矩风俗?既是这样,那干脆什么都不做,不做总归不错。
李小幺听了两人的打算,笑不可支的夸赞道:“果然聪明!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咱们是郑城来的,郑城一来靠近北平,说话习俗和北平接近也不奇怪,二来,郑城小地方,当然比不得太平府,你们要是时时请教那些婆子,想必人家也是极其愿意指点你们的。”
果然,第二天辰末刚过,两个严府的婆子就带着人参肉桂等物,上门探病李小幺了。
李小幺虚弱的半躺在东厢榻上,柔弱胆怯的和两个婆子说了一会儿话,吩咐淡月用上等封儿赏了两个婆子。
两个婆子捏着沉甸甸的荷包,矜持的谢了赏,出来抽开荷包,倒出来的竟是锭金灿灿的金锞子!两人惊喜异常的面面相对了片刻,急忙小心收好荷包,回到府里,这一通又是懂事又是知礼的好话自然就不用说了。
李小幺让人传了话,孙掌柜忙备了厚礼赶到严府,求见了严大人嫡母南老太太,恭敬客气的致了谢意,又陪着说了半天市井坊间的闲话古事,南老太太对这位木家五姑娘的懂事和知礼,赞不绝口。
………………
梁地元丰城,水岩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按在小厮肩上,半边身子靠着小厮,满脸的痛楚,一边哼哼着往苏子诚居住的山涛园里一步一步挪着,一边和东平说着话:“……真是要了爷的老命了!从开平府赶到这里,爷只花了七天!七天哪!怎么样?赶上你们急行军了吧?唉哟,慢点!爷的腿!”
水岩一张脸皱成一团,扶着小厮停下,连声’哼哼’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挪。
东平陪着满脸嘿嘿嘿的笑意就是不答话,这还算急行军?别说跟他们比,就是跟五爷……五爷也够狠的,一个姑娘家,从开平府赶到汝城,只花了五天……难怪爷心情不好。
“爷的腿!唉哟!爷的腰!爷的屁股!等会儿让西安给我诊诊,给我配幅药好好泡泡,还有那什么油,唉哟,爷得好好涂涂,浑身上下涂个遍!只怕没好地方了!唉哟!”
东平听提到西安,咽了口口水,还是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