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丰慢慢呼了口气,闭上眼睛,深吸深呼了几口气,调匀呼吸,平静了心绪,慢慢取下铁胎弓,抽出支从军需里偷来的箭,搭在弓上,静静的等着那队人马靠近,再靠近。
钦差吴使司裹着紫貂斗篷,坐在马上,随着马步,懒散的前后摇晃着。
吕丰眼睛眯成一条线,紧盯着他喉结下一寸,慢慢拉满弓弦,沉重的雕翎箭呼啸而出,分毫不差的穿过吴钦差喉结下面,带着他往马后飞去。
队伍里一片静寂,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将所有的人定成了一幅画,只有吴大人蓬开艳丽的血花,独自飞舞而下。
箭离弓弦,吕丰借着箭势,双脚用力蹬开树枝,往后飞速跃离,在林中,向着南边疾奔而去。他的箭他心里有数,不用看。
队伍里,几个高手最先反应过来,从马背上纵身跃起,箭一般往林中射去。
………………
郑城北门,几十年来头一次没能按时关上,从北大营到郑城,火把连成了片,再往东南西北扩散蔓延,星星点点的火把如繁星落下。
整个郑城和北大营乱成一团。
吴钦差,吴贵妃嫡亲的叔父,被人一箭射死了!
李小幺和魏水生、李宗贵站在笔架北山山顶,看着远处那繁星闪动的繁华,就知道吕丰得手了,至于吴钦差是死是活,只能等明天递过来的信儿了。
紫藤居的柴,由孙七弟和张大壮每天挑着送过去,笔架山和郑城的消息,一天一趟,传递的很及时。
吴钦差死了,一箭毙命,护卫们护着他的尸首急奔进了郑城,他们信不过袁大帅,何况那箭,是北坊刚送进袁大帅军营里的。
袁大帅倒是极其爽气,一幅事无不可对人言的作派,一应事宜只听吴钦差带来的幕僚安排,让人送了五百两黄金过来,说是先买副棺材给吴大人暂用。
隔天,严府尹和吴钦差的护卫幕僚们还在不停的到处飞鸽传书,写折子禀报,装殓吴钦差,袁大帅却高调宣布,他已经查出了刺杀吴钦差的凶手,原来竟然是梁国的刺客!吴钦差这是为国事献了身哪,不光查出了实情,袁大帅还捉到了刺客的同党。
梁国的卑鄙行为令袁大帅激愤无比,可恶那梁国,竟以如此这般的小人手段,刺杀我朝廷重臣、国之栋梁,是可忍孰不可忍!愤怒的袁大帅将刺客同党交给严府尹审问,自己袖扎孝布,带着满营人马,轰轰烈烈的拔营而起,号称要杀入梁国、灭了梁国,为吴大人报仇!
严府尹连急带吓,几乎一夜白了头,本来就不大精明,这回几乎半傻了,府衙里一边放着吴大人的尸首,一边押着袁大帅送过来的刺客同党,那边不敢动,这边自然也不敢动。
吴钦差的几个幕僚商量了一夜,又是一通飞鸽传书,又是一通写折子。
府衙里,严府尹如今只顾着痛哭不已的给吴大人守灵,守灵这活最好干,哭好就行了,肯定不会出错。
幕僚们则忙着各抒已见、争论不休,各自抒发着自己的万全大计。
至于这买棺材、换衣、含饭、装殓此等小事,那是统统顾不上的,只好麻烦宋师爷了。
就这样,满郑城最忙的,就是宋师爷,几乎没有合眼的功夫,憔悴的眼里全是血丝,陀螺般转着忙着吴钦差停灵,看守刺客同党,交给护卫不放心,衙役看着更不放心……
正乱成一团,袁大帅竟然又捉到了刺客,一路呼啸着派人押进郑城,大街小巷游了一圈,几乎是当着满城人的面,将个半死不活的刺客甩给了严府尹。
李小幺看的眼花缭乱,对这位袁大帅钦佩之至。
怪不得能带着兵安安稳稳的在这郑城一驻就是大半年,这手翻云覆雨、指鹿为马的本事,令人佩服啊佩服,跟这袁大帅一比,她那点小伎俩,实在不够看。
他就这么干脆直接的嫁祸给了梁国!
什么东坊的箭,统统小的不够看,这祸嫁的,辨无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