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连打了几个寒噤,明天无论如何不能晚了,只能她等哥哥们,不能让哥哥们等她!
大哥他们四个人一起逃出来,肯定瞒不了多大会儿,也许一离了军营就得被发现,她们会合了,就得立刻离开才行。
李小幺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静下心,才能盘算清楚。
明天万一有个万一,去哪儿躲一躲?
长丰楼?不行!这事关着逃兵,若直说,郑掌柜必定不敢帮,若瞒着,回头要是连累了郑掌柜,那就太过了。
去林家找林孝?李小幺在心里苦笑,她要是找去,林孝必定把她打包给林先生送去,去不得。
那……李小幺下意识的捏了捏脖子上挂着的玉葫芦,算了,这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她要是拿着这玉葫芦,因为四个哥哥当兵的事去求当朝丞相,那就是笑话儿了,就是去,也不过是赶去听一通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屁话。
明天,一定得溜出城去,菩萨保佑,明天能平平安安的出城,他们能平平安安的逃出去,和哥哥们再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李小幺朦朦胧胧中被人推醒,外头天已经大亮了。
朝霞穿过窗户,照在床上,沈婆子正弯着腰,从床头的大樟木箱子里寻了件自己的长夹衣,和一个看着极其结实耐用的褡裢出来,拉起李小幺,将褡裢给她斜搭在肩上,仔细系好了下面的带子,捏着只旧荷包,塞到褡裢最里面的袋子里,将袋子口系紧,又拿了二三十个大钱,放到褡裢上面的大口袋里,再系好带子。再拿起夹衣给她往身上套。
一边套,一边低低的交待:“赶紧走吧,刚才我出去倒马桶,四下看过一遍了,没人,这荷包里有三两多银子,你拿着吧,阿婆还有,别跟阿婆客气,外头冷,多穿件衣服,往后一天比一天冷……幺妹子,可要小心哪,走吧,赶紧走吧。”
李小幺来不及多说,只顾连连点着头,紧跟在沈婆子后面,出了院门,辞了沈婆子,浑身警惕,沿着墙角疾步往东边走去。
李小幺转过一条巷子,汇入了无数早起忙碌的人群中,暗暗舒了口气,瞄着周围,挑了几个挑着担子,早早进城卖菜的农人,紧跟在他们中间,亦步亦趋,小心隐藏着身形,往东城过去。
太平府最大的菜市,就在东城,进城的农人,多是到那里卖菜的。
过了两三条街,李小幺裹了裹外面的长夹衣,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长丰楼,心里涌起无数伤感,唉,下次再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这太平府。
在这里住了大半年,这个繁华奢侈的城市,如同那个魔都,在她心里如家乡一般让人恋恋不舍。
李小幺的惆怅被一阵焦香的胡麻味驱散开。
路边姚记胡饼店正一片忙碌,临街的长案上已经放了十几只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胡饼。
李小幺咽了口口水,她紧张忙碌担忧了一夜,这会儿闻到饼香味,肚子里抽抽着,发出渴望的咕咕声。
大哥他们肯定也是一夜不眠,再一路逃过来,肯定更饿,他们必定不敢停下来买东西吃,只怕也没地方去买。
李小幺踌躇犹豫的放慢脚步,小心而不动声色的转头四下看了看,从挑菜急行的农人中间闪出来,躲进姚记饼店旁边的角落里,从褡裢里摸着一把大钱,拉了拉离她最近的伙计:“给我二十个胡饼。”
伙计探头数了数案子上的饼,一脸笑容高声招呼:“这位小哥,您稍等片刻,这里还差四个,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您稍候。”
李小幺勉强点了头,不安的来回挪动,不停的四下张望。
果然没等多大会儿,一炉饼就好了,伙计动作利落的将饼一个个叠起来,用麻绳系好,递给了李小幺。
李小幺接过一摞饼抱在怀里,舒了口气,刚转过身,抬眼就看到了黄远山。
黄远山迎着李小幺的目光,兴奋一跳老高,挥着胳膊大叫:“这里!在这里!快!捉住她!”
李小幺抱着饼,沿着街巷,撒腿就跑,跑的根本顾不得东西南北,只看哪儿人多,就往哪儿钻,耳边除了后面的叫喊和呼啸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别的。也不敢回头看,眼睛紧紧盯着前面人群间中的缝隙,在人群中,如同一只柳条鱼,窜得飞快,却怎么也甩不脱后面的叫喊声。
李小幺冲出一条巷子,冲过御街,冲进对面的巷子时,眼风扫过御街上刚刚散了早朝的官员车轿,突然调过头,一对冲进御街当中,奔进四五拨快慢有度的下朝官员车轿中间,紧跟在几拨车轿前后,用车轿挡着自己,透过车轿间隙,紧张的盯着在御街一边四下张望的黄远山和两个打手,更加小心翼翼,这会儿,她真恨不得融到那些随从中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