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师爷也是看得连连抹汗,此人不仅能说,而且敢说,此战可是大梁官家历来最为自豪的一战,却被此人说得大梁如此怯懦无能、短视浅薄,幸而此题为错题,不会被人细看,否则……
幸师爷转头对忠亲王道:“王爷,您若是爱才,此题当不要去计较,且判错随他去吧!”
忠亲王愣怔片刻,随即也想通了这个道理,他们虽是选将才,同时也是替官家选人,若这样的回答被官家注意,还真是祸福难料。
他点点头,伸手去翻那叠策论试卷,“按这笔迹,找找策论卷!”
他想看看,此人在策论上又有什么样的见解。
六十份试卷找起来还是要费些功夫,直找到掌灯时分,终于把那笔迹和这份试卷相同的策论找了出来。
忠亲王命人再取了支九头烛台来,整个水榭灯火通明。
他映着烛光先看评分,奇怪,仅得了良,并不算上佳,再看评语,是崔更和刘渭的手笔,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大段,都是批其其志可嘉,但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
忠亲王有些诧异,按此人答上一题,都是据史料说话,并不曾有异想天开之论啊。
他借着烛火细细看起来。
等看完整篇文章方抬起头来,长舒一口气,看看墙角滴漏,已是酉时。
“如何?”幸师爷在一旁翘着八字胡问道:“此人是真有才学,还是撞了大运?”
“你先看看吧。”忠亲王将那文章推过去。
外头传来忠亲王妃的声音,“都传膳两次了,王爷肚子还不饿?不是看卷三日么,怎的非得在一日看完?”
忠亲王妃过来睨了忠亲王一眼,萧齐扑上去喊了一声娘,拽着忠亲王妃手不放。
“饿了不?”忠亲王妃笑着揉揉他脑袋,“跟你爹一起熬着呢。”
忠亲王有些走神,只挥挥手,“晚膳传这儿来吧。”
忠亲王妃过来站他旁边,替他捏着脖子道:“已经传去了,您就安心搁这儿呆着吧。”
忠亲王点点头,闭眼不语。
直到晚膳送过来,他用完膳,一旁的幸师爷也将那篇文章看得差不多了。
“觉得如何?”忠亲王吐出一口漱口茶,淡淡问道。
幸师爷皱起眉,展了展手中卷张,斟酌着道:“前头尚可,说畜力的重要度,倒是有条有理有据,后头说如何解决当下的马匹稀缺问题,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了,且,太难实现。”
“嗯。”忠亲王十指交叉扣在胸前,继续问,“详细说说。”
“是。”幸师爷恭敬道:“此人论述中认为,大梁要解决马匹稀缺的问题,最关键的是彻底打通西北买马要道,这……这得把西羌打散打垮才做得到。这也太扯了些,如今军中缺将、缺马,这不正是要想办法解决了才能跟人打吗?这家伙倒好,直接要把西羌打垮。”
忠亲王又“嗯”了一声,嘴角咧起一丝笑,“是想得天真了些。”
幸师爷陪着笑笑,“此人建议暗中拉拢西羌以西的吐谷浑、吐蕃、党项这样的小国,夹击西夏,可那些小国自立都难,又如何肯费力去惹西羌这头狼?”
忠亲王半眯起眼,“可若是小国和大梁有姻亲关系呢?”
幸师爷愣了愣,“大梁怎会舍得金枝玉叶下嫁到那样的蛮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