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关彝亲自驾车,陪着媳妇回了娘家。
这一年,谯周先生已经升任光禄大夫。但这只是一个虚职,谯周具体的工作还是陪太子聊天(美其名曰教育)。当然了,这家伙的名声越来越大,在杜琼去世后,这家伙俨然一代宗师,有着“蜀中孔子”的美誉。益州本地的士子都以得到谯周的称赞为荣。所以,虽说这家伙不断发表反战言论,但蜀汉政府还得用虚职把他给供起来。
“关彝见过三位兄长。”
在门口迎接的,是谯周的三个儿子,跟着这三位舅哥进入大堂后,关彝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大堂内的案几太多了点,根本就不是家宴的规模。
果然,看到关彝夫妇进来后,谯周走过来和谯蔷问候了几句就让下人带着谯蔷到后堂去了。然后谯周亲自引导关彝坐在了右首的第三个座位上。
过了一会,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听着谯周的介绍,关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左将军张翼、黄门侍郎杜微、黄门侍郎费承、尚书郎向宏、益州刺史府劝学从事柳同……这里面除了费承之外,全都是益州人!而费承作为费祎的长子,一直都是把费祎被刺身亡的账算在姜维头上的。多年来费家人已经完全背弃了荆州派的出身,而和益州本土人士搅合在一起。
这,这tm今天开的明明就是反战同盟大会嘛!
果然,在简单的互相问候后,杜琼的长子,黄门侍郎杜微开口了:“左将军,去年大将军在芒水与邓艾相持数月不下,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还能是怎么回事?起先我军先抵达芒水,元俭要求立即渡过芒水背水立营。可以前一向喜欢冒险轻进的姜伯约居然稳重起来,说是怕邓艾有埋伏,要先观察一下。结果这一观察,邓艾就赶到了。我军就被堵在芒水南岸不得寸进。双方相持五月之久,耗费钱粮无数,等到淮南诸葛诞兵败的消息传来,我们只好退兵!哎!又是无功而返。”
“说起来,这已经是大将军的第八次北伐了。想当年丞相五次北伐,好歹还收了武都、阴平两郡进来。可大将军呢?自延熙十六年以来,五年时间,八次北伐,搞得全国上下苦不堪言,可有多大成就呢?也就是收拢了几个羌族部落内附,转移了几千凉州百姓到汉中耕地。这还不如关太守在涪陵两年的成就呢。”
“是啊,关太守在涪陵两年,没要朝廷支援一石粮,一文钱。不动声色之间,涪陵郡的口数就上涨了一万有余。”
“岂止如此啊,涪陵郡以前朝廷规定的赋税从来缴纳不齐。关太守去了之后,两年之内,涪陵郡都可以独立承担永安兵团的开销了!”
“所以说,允南先生说的对啊。小国与大国对峙,小国能做的就是勤修内政,静待天时。大将军完全就是逆天而行啊!”
“关太守精于内政,涪陵郡百姓得关太守之助。民生得以改善。我等谨代益州百姓向关太守致谢!”
“我等谨代益州百姓向关太守致谢!关太守?饮胜!”
关彝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和这群自说自话的反战分子们举了举杯,一句话都不想说:你们都只是代表益州百姓而不是大汉的百姓么?那我跟你们没啥说的。
“关太守,不知你对大将军的北伐怎么看呢?”
来了,今天谯周果然是召集益州派一起来对我进行试探和拉拢的。哎,本来我也不想这么快就和益州派撕破脸皮的。但,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彝的意见是,北伐必须坚持。否则我们就不是大汉,而是伪魏和东吴口中的西蜀了。”
宴席上突然沉默了下来,众人都彼此眼神交流,但都一时没有发声。
大哥,你也太狠了吧。一上来就拿政治正确的大帽子压人——我们难道不就是西蜀小国么?好吧,这话大家心知肚明,但还真的说不出口啊。
“子丰啊。”少顷,谯周开口了:“你认为汉室还能复兴么?”
这句话真是蜀汉政权的致命伤——蜀汉已经建国快四十年了,仍然被关在巴蜀盆地里打不出去。时间越长,蜀汉这块“复兴汉室”的牌子就越没有号召力,民心就越不在蜀汉一方。随着老一代的老去,官心也不在了——这就是为什么在历史的本位面,当邓艾一出现在cd平原,大多数蜀汉官僚都不想抵抗的原因。
“呵呵,小婿才疏学浅,敢问外父大人,您认为汉室能否复兴呢?”
谯周只微微沉默了一会:“汉室,已不可复兴!”
你这反动派头子还真敢说啊。
“小婿虽对外父大人的言论不能赞同,但也想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若汉室不可复兴,那我大汉又该何去何从呢?”
“勤修内政、保境安民。”
“哦,小婿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我们反正打不出去,就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那如果哪天伪魏打了过来?我们又该当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