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麽麽的手指紧紧的拽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听闻当初天宝公主出生,天有异象,智远大师为她当场批命,天虚省众位大师入室与陛下密谈了一整夜,第二日陛下便给公主赐名天宝。”
“具体的批语是什么,奴身份低微,不得而知。”
贺知春若有所思,便不再发问了。想来知秋脖子上那块压命的玉佩,也是智远大师给她的。
贺家在岳州的最后一个年节,因为贺知乐的事,过得有些愁云惨淡,虽然她是晚辈,又已出嫁,府中不用挂丧,可也半点红纸未见的过了年。
这一晃,便到了正月初八,宜出行。
贺家人依着老道士选的日子,择了三条大船,打算从岳州港登船,走汉水入陕,靠岸之后再换马车去长安。
贺知春这三年跟着贺知礼几乎顺着长江而下,走遍了南地,是以坐船也是熟门熟路的,一早便在船上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话本子零食,双陆围棋,半点也不担心会无聊。
贺余穿着一件青色绣着暗花的长袍,站在船头之上,风将他的衣襟吹得霍霍作响,若他生得文弱一些,颇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风骨之感。
可偏偏他生得五大三粗的,贺知春只觉得自己瞧见了一块门板儿,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阿爹,你做什么在船头吹冷风呢?不如进船舱里饮茶。”
贺余有些沮丧的回过头来,“某听闻但凡好官出行,都有百姓自发相送,可等了半日,鸟都没有一只。”
正撩开帘子的贺知礼闻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阿爹你的脸呢?
早知道你这么虚荣,儿子就花点钱请人来给你送行啊!不然寒冬腊月的,在家烤火多好,谁愿意出来喝西北风!
贺知春也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正在这时候,突然岸上传来了一阵踏歌声,贺知春趴在船沿上往外一看,眼睛睁得老大了!
还真有人来给贺余送行!
只见那踏歌队伍领头的那个,可不正是卖凉粉的牛婶子,贺知春的知味记开好了之后,便专门定了牛婶子的凉粉,牛婶子乐得不用起早贪黑开铺子,日日里嗑瓜子。
去岁开梅开二度,寻了个赘婿,赵小清知晓之后,泪流满面,送上了一个大大的金元宝当贺礼,险些就要抱着牛婶子那口子喊恩人了!
显然贺知春常说要让他配牛婶子,把他吓了个够呛。
牛婶子胖归胖,年轻之时也是十里八乡的一朵花,踏歌舞那是跳得极好的,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堆男女老少,其中漂亮的小娘子尤其不少。
贺知春暗戳戳的想,那些小娘子哪里是来送贺余的,分明是来送贺知礼的。
更有那林司马领着岳州官场同仁们端着酒盏,高声喊道:“贺使君去了长安,得让人唤一声贺岳州啊!”
贺余一个糙汉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林司马一个粗人还挺会煽情,“贺某定当不负岳州人。”
大庆唤人,常称官职或者是地望,只有及其相熟的才会称排行。因此贺余去了长安,还真有可能被称一声贺岳州呢!
到底都是大老爷们,干了三大碗酒,到了老道士择的吉时,船便起航了。一直到岸上的踏歌声已经听不见了,贺余这才从船头上跳了下来,对着贺知礼和贺知春问道:“两个兔崽子说吧,是谁花的银子请人相送的,小小年纪还挺会溜须拍马的!不过阿爹喜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