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脚迈进门,贺知礼便快步的迎了上来。
三年过去,他已经不再是雌雄莫辨的美人少年,而是气质出尘的俊公子了,许是因为去的地方多了,见识广了,贺知礼整个人都显得云淡风起来。
“阿俏来了,脸红红的,已经歇下了怎么不等明日再来,天寒地冻的。穿皮靴了么?快喝盏热茶。”他说着,朝着贺知乐的方向努了努嘴,又冲着贺知春眨了眨眼睛。
多年的默契让贺知春一瞧便知,贺知乐这是装的呢!
贺知春歪一歪头,只见贺知乐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惨白,嘴角殷红还带着血迹,一位从未见过的郎中正摸着胡子,一副没救了的样子。
王氏和贺阿奶拿着帕子擦着泪,贺余和贺阿爷则是面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
“阿爹,知乐时日无多,不愿意拖累杨家,不如阿爹便满足知乐最后一个心愿,将这亲事给退了吧!”
贺知春听着,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儿,得了,把亲事退了你立马就好了不是,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贺阿奶瞧着心软,到底是亲孙女儿,“老二啊,不若你就听知乐的吧!”
贺知春一瞧不好,眯了眯眼睛,她的睫毛又长又浓密,像是一把黑黝黝的羽扇,若是用力的闭上几闭,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她快步的冲了上去,一把扑倒在贺知乐的胸口上,压得她闷哼一声,双眼一瞪,晕厥了过去。
这是贺知春心中的一大痛楚,她觉得崔九可能在长安城里日日对着她扎小人施法念咒,所以她到了十二三岁,还是这么……咳咳……圆润!
“阿姐,这白日里才见过,怎么夜里你就要死了么?阿奶啊,我瞧着我阿姐的确是不行了,这不吐血了,连眼神都涣散了”,她说着伸出手来,探了探贺知乐的鼻息,瞧着她的小嘴微张着,便眼疾手快的将一块竹膜糊在了她的鼻子上。
这种竹膜通常是用来给笛子当笛膜的,在夜里头这种昏暗的灯光之下,几乎是瞧不见的,再加上贺知乐撅了过去,本就气息微弱,竹膜好好的贴在上头,服服帖帖的,有了这层笛膜,那鼻息几乎都探不着了。
然后花容失色的喊道:“阿姐没气了,适才还那么精神,应当是回光返照了。”
贺阿奶一听她的话,顿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阿奶苦命的乐娘啊!你都还云英未嫁怎么就早早的要走了呢?你这是挖你阿爷阿奶的心肝肉啊!你还是贺家女,却进不了贺家坟,日后谁给你点香上灯啊!我苦命的乐娘啊!”
贺阿奶这么一哭,屋子里的下人们也都跟着哭了起来。一些手脚麻利的,更是拿来了寿衣,端来了火盆子,拿了纸钱烧了起来,一边烧一边喊,“地府的鬼差哟,这是给您的送路钱哟,走在黄泉路上,待我家乐娘好一些哟!”
还有那拿了棉线的,用手扯成一截一截的扔在火盆子里,“地府的鬼差哟,这是给你的上路衣哟,走在黄泉路上,待我家乐娘好一些哟!”
这是岳州的哭丧风俗,若是有人落了气,周围的人若是不大声的哭,那她下辈子投胎可是要当哑巴的。而且这里哭丧,不是光哭,还得一边哭一边唱。
贺阿奶见王氏傻眼了待坐在那儿,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肩头上,“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娘,女儿不行了,还不快给她换寿衣,拿那闭口的铜钱纸盖在她的脸上。她是未嫁女,不能大葬,不能停灵,知礼去寻抬副棺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