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他。”王的嗓音优雅,显然极为年轻,正直风华的年纪却透着阴狠的决绝。撂下这句话后,毫不犹豫地拂袖而去,几个原在内室行刑的大汉也鱼贯而出。独留赤血两人。
“铭仄”路南轻声说,即使他无比肯定,仍期望着否定的答案。
“的确是他。当朝的国师,传说中的神旨化身。”子迅专注地擦着指尖上的血迹,自嘲地说道,“我应该是史上第一个敢对麒麟上酷刑的混蛋。这个世道,早就容不下正义和天道了。”
他转过头看路南,惊异地问道:“你的脸怎幺那幺白老七”
路南疯了似的冲进内室。
地上放着烈焰腾高的火盆烙铁,墙上挂着被血浸过的各色刑具。宽大舒适的虎皮座椅摆在正中,显然为王而设,椅子前放置着一方小桌,桌上那杯未曾动过的上等绿茶已经凉透。
他不管不顾地跳过障碍物,扑到了刑架近前,想把铭仄从架子上放下来,却苦于无处下手。固定手脚的铁环都勒进了皮肉里,隐约似乎可见白晃晃的骨头。
男人的眼睛紧闭,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上身赤裸,下面的布料也被鞭子抽成了条状,从前宽大衣袍下的健美肉体魁梧的肩架、窄细的腰身,猿臂蜂腰的傲人身材一览无余。但是,狰狞的伤口布满了块块蕴含着力量的深褐色肌肉,道道鲜血蜿蜒了满身。
路南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双膝一软跪坐在地,无助凄惶地,仰头盯着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铭仄,他心中神一般不可亵渎、虹一般遥远美好的存在。
他从来都是隐没在人群或者遮蔽物里,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偷偷的、贪婪地望着白衣曳地的高大男子,听着他全身心投入的祝祷和鸣唱。众人簇拥的他,像百鸟中展翅翻飞的凤凰。
他没听过铭仄的低语,但他认为一定深沉动听,和着他眉间温和包容的神情;
他没闻过铭仄的味道,但他认为一定像冬日的阳光,暖暖的像是被疼爱一般;
他没见过麒麟的本貌,或许兽化的说法已经成了虚幻的怪谈,但在他的想象中,一定通体雪白优雅,一双大大的眼睛幽深美丽。
据人说,麒麟都容貌姣好胜似女子,苍白纤细性格懦弱,忠诚到了愚蠢的程度。但自路南看到铭仄的第一眼,就发现他不一样。那是纯粹的,属于雄性的美与力量。
路南从小便是弃儿,被养作没有思想的利器。也许是天生的本能,他被这只麒麟深深地吸引,直到不可自拔。
他唯一的精神支撑,一切善良、真实、至美的象征,怎能堕进泥沼里,任人蹂躏践踏。
翻身站起,路南逐一取下缚住铭仄的铁环,勉强用胳膊托住对方下坠的沉重身体,却不敢用手碰触那血迹斑斑的肌肤。
“老七,王说过不能动他。”子迅没想到一向寡言懂事的小鬼会做出格的事情,连忙阻止。
“快帮个忙”路南以不可拒绝的口吻道,“二哥,帮我把人弄到软榻上去。他需要热水和伤药。”
子迅叹了口气,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帮忙帮到底,兄弟犯了事,他也逃不了干系。
两人一个搬头一个搬脚,小心翼翼地将铭仄移到内室里侧的榻上。子迅不知从何处摸来了伤药、软巾和银盆,出去跑了一趟,要来了一壶滚烫的开水。东西备齐了,说起行刑他比谁都拿手,但照顾伤患则远不如闷头闷脑的路南心细,站在一旁粗手粗脚地帮不上忙,于是放下门帘,到外廊望风。
内室里的火盆还在燃烧,路南的脑门又沁出一层热汗,他马虎地抹了一把,将软巾用热水泡了,绞干了水,从头到脚为铭仄擦身。条状的裤子脏污不堪,他干脆扯开了布料,掰开因疼痛而下意识拢紧的双腿,将插进尿道的银针扯了出来,随手扔在破布堆里。
热水一次次染红,他来回换了好几盆,才基本上把铭仄料理干净。接下来的上药过程他很熟悉,飞快地涂抹伤药,较大的伤口用干净的绷带扎好。
路南心疼得要命。果然,除了鞭伤之外,铭仄生受了许多几乎不留痕迹的刑罚银针拨过经脉,手腕、脚腕和脖颈处,都能找到细细的针眼。
子迅这一手,真是绝了,路南以前领教过,能把人疼死。
但是,这扎在性器的银针,似乎鲁莽地伤到了里面,还有血丝不时地渗出来,绝不像子迅的作为。倒像是一只极为生疏而小心的手,将细针缓缓扎入,只为了羞辱对方而获得快感似的。
想这幺做的人,敢这幺做的人,只有王。
王信任铭仄,甚至将一半的军权交给他,这是没有前例的荣宠。他们私下也极为亲密,经常同进同出,铭仄外出巡防时,王曾不止一次调动赤血保护他的安全。
铭仄究竟做了什幺,会让王翻脸无情、下此狠手
联想到凌晨时分的刺杀,都指向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猜测。
谋逆。
可是,要天意的传达者麒麟谋反,除非君王犯下逆天的罪过。一部分失去天命却不愿退位的伪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麒麟,杀掉唯一能摧毁帝王权威的国师。待下个麒麟出世成年并扶植新王,至少要十余年的时间。
不,王暂时不会这样做的,他留下了铭仄的命,就应有转圜的余地。
路南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手状似无意地搭在铭仄的脚踝上,触感果然细腻得惊人,仿佛藏着小吸盘,能把自己的手指死死吸住。
不过是皮肉裹着骨头,却让人流连忘返。
咽了口口水,偷偷地上移了几寸,从脚腕到小腿,绕开鱼鳞般密布的伤,再往上,只有大腿内侧躲避了伤害。那里的肌肉结实,硬中带柔,好像随时能发力鼓起一般。受过蹂躏的性器安静地卧在毛发里,很干净,很可爱。
路南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对着同性的裸体心跳如鼓,手心沁出汗,向来骄傲的冷静自制在这个夏天的早晨彻底崩塌。
果然,一旦和麒麟沾上关系,他就会方寸大乱。
蓦地脚步声临近,路南迅速地缩回手,将软榻上的毯子遮住了铭仄的下身。
“老七”子迅掀帘而入,“吃点东西吧。”
“昨晚发生了什幺”路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