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十年过去了,阎朝登上谯楼,望着其下三面如乌云般的西蕃战阵,和绵延不绝的封锁线营砦、壕沟,不由得大笑起来,对身边的吏民们说:“小蕃势衰矣!我沙州于绝境当中,屹立几近三十载,昔日小蕃来攻时,尚有五万到十万兵马,而今观之,区区两三万耳,听闻我唐家已全取陇山各关隘,重取陇、原等地,足见小蕃现在已日薄西山了!”
“阎开府,然则敦煌城内堪战的吏民也不足两三千了,请选死士出城西寿昌阳关,驰去安西镇请求援兵。”阎朝身边的兵马使和虞侯们都请求说。
阎朝点点头,然后沉声叹息说,安西四镇的军力也是捉襟见肘,便看郭昕能不能派出个千人队伍来这里,只要有一千援兵,我就有决心死守敦煌城起码半年!
不久寿昌处,几名敦煌戍卒骑着骆驼,负着水囊和箭袋,从被三面重围的城中而出,在一处早已坍圮荒废的烽堠处,这几位戍卒望望苍空里若有若无的几丝游云,接着头也不回,毅然奔入到浩瀚无边的沙漠当中:他们要走很长的路程,而后在弩支城处分为两路,一路往西北走抵达龟兹,一路则继续往西,直走到于阗。
至于弩支城处,会不会已经有西蕃的游骑在彼处以逸待劳,准备捕杀他们?这已不是他们所能考虑的。
这个拯救河西最后一座城的使命,便肩负在他们的身上,除死方休!
兴元府内,高岳也在做出征前,和家人的最后道别。
后院处高岳想起什么,便对云和说:“先前郑文明曾托他家仆刘景来,对我请托件事,若我出征后有位叫薛涛的年轻女郎服除后来投,你可把她安置在女塾里为学官。”
这话听得云和秀眉微蹙,“姊夫,你是不是又要收侍妾呢?”
高岳赶紧辩解说,怎么可能呢?在云和你心中,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货色吗?
“怎么就不可能!听闻这薛洪度先前就想要自荐枕席,于姊夫你为妾,现在倒好,姊夫好人情,直接把对方送到咱们腹心里来。”云和不依不饶。
高岳心想这时正常的解释,是绝对不会让云和满意的,只能如此了:
这时高岳把双手摁在云和的香肩上,语重心长,“云和切莫胡说,这薛洪度实则已答应为郑絪侍妾,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不过郑絪现在入了云南为使,故而托付在兴元这里照料而已。”
云和微微瞋视了自己眼,然后就说:“好,这次就信姊夫一遭。”接着她的语气变得柔和,捏捏自己的衣衽,眼睛也红了,“你去白于山万事小心,家中阿姊和孩子们,就交给我与芝惠照顾。”
兴元府城北军营处,川流不息的定武军将兵,身着浅蓝色薄棉衣装,胳膊上按照阶层不同戴着不同数量的铜章,下身着裤和绑腿,头上统一裹赤红色的幞,身后背着卷起的棉造被褥、甲胄,腰带上系着火镰、匕首、横刀、陶碗等杂七杂八的物什,夹持着一辆辆运载武器的车辆,轻快迅捷地往西开拨。
飞扬的牙旗下,高岳勒住战马,突然对身旁的军将们说:“先到兴州略阳,而后不走陈仓道,改入剑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