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十里处,唐军以神策京西大营右军、泾原行营近三万大军,列成雄浑的大阵,鼓声震得流云飞散,金乌偏斜,更可怕的是所有唐军士兵衣甲上系着缟素,如霜雪席地般,齐齐手持武器,伏在地面上,朝着东方长安城的方向,神策军的长旌,泾原行营的“西域前庭、车师后部”、“下蔡之徭、广武之戍”的军旗,皆换成了白色。
“唐家有人物死了?”尚结赞喃喃道。
“昭德皇后大行,坟兮在东,呜呼哀哉!”随着军府里掌书记的呼喊,三万唐兵齐声念着此句,一起望着东面叩首下拜。
“昭德皇后大行,体已同尘,惟德永存,呜呼哀哉!”
“呜呼哀哉!”三军将士,包括邢君牙、刘海宾等,无不号哭投地。
“昭德皇后大行,丑蕃却趁我新丧,侵我疆土,三军儿郎可用命往前,不放丑蕃匹马回青海!”
“必让丑蕃匹马不还!”三万唐兵无不咬牙切齿,接着边哭边起身,列成大阵,拽动砲索,飞石如雨,甲光曜日,缟素如雪,滚滚往平凉城进攻而来。
一时间,平凉城城堞、楼宇被击打的碎片乱飞,尚结赞几乎立足不稳,数名西蕃将官将其扶住,保护大论不要被击中。
“什么,唐家天后薨去了?”这时尚结赞才明白,眼前的唐军各个已成决死的哀兵,将所有的悲痛和仇恨都倾注在箭矢、抛石上,“快,索玛快啊,带着我的文书,给你十名飞鸟使伴同,把这个消息送往天神赞普处去。”
“主人,对此你有什么想对赞普说的?”索玛请示道。
“告诉天神赞普,如今平凉,不,整个陇右的局势,要不他许可我逃回鄯州去,要不他可以给我尚结赞增援三万禁军东岱,我还能勉强守住平凉——但不管如何,让赞普火速派出拥有最高贵告身的宰臣,马上就入长安城吊唁唐家的天后。”
接下来,整个平凉城下杀声震天,尚结赞则焦灼地呆在城西安全的望楼当中,他在彷徨犹豫:这场仗还能不能打下去,不管道义上如何,可如今随着唐家天后的薨去,全唐国的将士都化为修罗哀兵,各个都杀红眼,这场战争对我西蕃来说,怕是没任何甜头可言了。
可当初力主越境惩戒唐军的大论,可是他自己啊!
就在尚结赞还在不知所措时,白草、泾原、神策、凤翔四部所集结起来的五千精骑,已准时沿着青石岭和泾川间的狭长河谷,出发了。
高岳回首,往连云堡望去,烽火犹残,明灭不清,成群的大雁自北而归,在骑兵们的头顶上盘旋鸣叫着,凛冽的风裹着灰色的雾气,狂暴地吹伏着马蹄下的黄芦草,絮状的碎云自天空中飞速掠过,太阳被刮得模糊不清,缩成一团昏黄的圆核,像被斩下的血淋淋头颅悬在那里。
五千唐军将士,上万匹战马,铁青色的脸庞,铁青色的扎甲,铁青色的槊缨迎风舞动,迤逦成一支见不到首尾的巨大利箭,穿过绵长的泾川河谷,直向萧关他楼的方向而去。
次日,斥候的朱博、沙通来报,萧关处只有一小股蕃兵驻防,全无警戒。
“明怀义,你和你两位兄弟,并带朱博、沙通二人,领七百蕃骑为先锋,打扮成西蕃兵的模样,直取萧关。”高岳吩咐说。
“没问题。”明怀义随即,就把苟头原缴获来的豹皮,蒙在自己的铠甲上,打扮成西蕃“豹皮将”的模样,他的二位弟弟也各自蒙上虎皮披肩,紧随其后,接着七百名白草军蕃骑,马蹄声骤起,大声喊着羌语,马鞍下系着的鹿皮胡禄(箭囊)急速摆动,肩膀上扛着斧、铁骨朵等,如道洪流般,率先往北急袭而去......